第71章 无脸人案01

宫九拿起《诗经》,故意问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对了,这诗经送给你也很有一段日子了,你到底喜不喜欢?”

这纯粹就是明知故问了。若是不喜欢,谁会把这诗经从玉门关一路带到太行来,还放在床头?

墨麒紧绷着下颌,双唇紧紧抿在一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一样,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有一双眼睛正用力地盯着宫九,好像想要立即从宫九手中把那本《诗经》抢回来。

宫九恶劣地逼问道:“说呀?不说?那我就当你不喜欢了。”他这么说完,便把《诗经》往自己衣襟里一塞。

墨麒实在憋不住了:“哪有送了人的东西,又中途要回去的道理。”

宫九理所当然道:“有啊,我这不是就要回来了?”

墨麒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终于主动上前了一步:“还给我。”

宫九捂住胸口:“怪了,这明明就是我的东西,你瞧,上面的字都是我亲手写的。”

墨麒:“……还给我。”

宫九:“你来抢啊?它不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便来抢嘛。”

墨麒的眼神瞬间露出一丝被惹恼、或许还有一丝羞窘的味道,他站在原地握着拳克制了一会,猛地跨上前几步,当真伸手去拿那本被宫九护在衣襟里的《诗经》。

手刚一伸进去,就被宫九摁住了:“咦,墨道仙,太行仙尊,国师大人,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宫九不让墨麒把手抽回去,愈是用力,墨麒的手掌就被迫与他的胸膛贴的越紧,简直像是要直接摁进胸腔里,摁进肋骨里,最好能抓住那颗在胸膛里扑簌簌乱跳、丝毫不听理智主导的心脏,叫它老实一点,不要再这般胡乱地在耳边跳得轰轰作响。

“宫九,你……”墨麒的眼睛都要赤了。

他的手掌触及到的分明是一片微凉的皮肤,可他偏偏觉得好像被宫九摁进了能灼伤皮肤的岩浆里,他想要抽回来,可那岩浆却死死吸住他的手掌,让他撤手不得。

“你放开。”墨麒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宫九哼了一声:“我放开?你都能和黄药师打个平手了,要是真想把手拿出去,还不是小菜一碟?”

墨麒的手顿时抖了一下,而后半是被揭穿的羞恼半是被挤兑的恼怒地伸出另一只手,狠狠钳住宫九的肩膀,而后猛地一推。

宫九顿时被推飞出去,一下撞进了床里。

宫九在满是冷香的床上打了个滚,很是意想不到。他还以为自己会被墨麒直接推出门去,摔进雪里呢。

他真的止不住笑了,笑软在床上直抖:“仙尊,道仙,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是当真生气,倒是把我扔进雪里呀。扔到床上算什么?”

宫九刻意地舒展开四肢,软在床上对着墨麒舔了舔唇。

墨麒手里紧紧攥着终于拿回来的《诗经》:“你,我——”他是真的眼睛开始发红了,瞪着还在撩拨他的宫九,恨不得立即扣住宫九的手腕,叫宫九知道他是撩拨不得的——

这想法刚刚从他的脑中冒出来,就瞬间将满脑袋冒泡岩浆的墨麒浇醒了。

宫九正要调侃墨麒怎么就知道说你我,连句整话都说不出的时候,屋子的门被哐地一声撞开,他都来不及眨眼,墨麒已经消失的无隐无踪了。

宫九惊愕地迎着灌进屋内的夹雪冬风吹了一会:“……跑了?”

居然……跑了?

他几乎想要大笑起来,没想到墨麒居然能这么可爱,这么不经逗,正一遍遍想着墨麒夺门而出前最后那个快要绷不住的表情,门外传来哆哆哆的敲门声。

李安然不尴不尬地站在已经撞得敞开的门外:“那啥,师弟不在啊。”

宫九收敛了笑容,坐了起来,脸上又回归了冰冷,简直能和这太行山巅的夹雪冬风一比森寒:“不在。”

李安然挠挠头:“我本来是想来找你问问,那个《诗经》的问题的,现在看来,好像也不需要问了。”

宫九眼神一动:“诗经?”

李安然点头:“对啊。师弟不是有一本《诗经》嘛。他以前又不是喜欢诗经的人,这《诗经》肯定就是别人送的啊,你瞧瞧,页脚都有些翻黄了,还翻出了两道灰印子。”

宫九下意识地想要去看那本《诗经》好验证一下,却想起那《诗经》已经被墨麒抢走了。他只好问:“两道灰印子?”

“对啊,有两首是他常看的嘛。一首是《桃夭》,一首是《月出》。”李安然蹭进屋来,“那啥,我就确定一下,那诗经是你送的吧?”

宫九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却没有回答李安然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诗经》的?”

李安然嘿嘿笑了一下:“师弟回来的时候,我帮他收拾包裹,从包裹里头翻到的,结果我才问了一句,他就反应特别大的抢走了——现在应该是给他藏在衣柜的最底下吧。”

宫九下意识的道:“衣柜的最底下?不是放在床头——”

他突然明白过来。

墨麒当时都把《诗经》藏在衣柜最底层了,可现在却又出现在了床头的矮柜上,唯一的解释不就是——墨麒真的经常拿它出来看吗?

宫九几乎摆不住自己的冷脸了,就是寒冰也能给他喜悦出一朵冰花来:“多谢师兄告知。”

李安然傻了吧唧地站在原地,被宫九以一种不那么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而后又被拍了拍肩膀:“呃?”

谢啥?告知啥?

宫九已经满面春风的走的没影了。

李安然:……?

不懂,不懂。以前是看不懂小师弟,现在小师弟找了个媳妇,他看不懂的人又多了一个。

…………

太行山后,寒潭。

墨麒沉在水底。

深蓝色的水毫无波纹,嶙峋的光透过厚实的冰层照入水底,在他赤.裸的身体上投下游离不定的光带,宛如一尾尾银鱼,衬的墨麒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的深邃五官、强健的令人怦然心动的高大身躯更加俊美如神。

内力运转不过三旬,墨麒的口中猛地吐出一串气泡来,眼睛猛地一睁,手脚并用,鲛人一般笔直而飞速地向水面浮起,“哗”的一声将头露出了水面。

他的眼中有仿佛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的惊骇,有一池寒潭也镇不下去的滚烫温度。

方才他修心之时,眼中划过的不是换换周转的阴阳双鱼符,不是令他心静的口诀,而是宫九泛着嫣红的脸,柔软的唇,看起来就很好咬的舌,还有狡黠的凤眼,以及——

墨麒猛地松开撑着冰面的手,再次将自己的脸淹没进寒潭水中。

他在想什么?!

墨麒不无惊骇地想。

他居然在想着怎么让宫九的脸更加酡红、怎么样宫九的唇更加水润,怎么让宫九的眼里没有狡黠,只有濒临崩溃的求饶和无助的眼泪——

寒潭的水面咕嘟咕嘟冒了一串泡泡。

墨麒逃避似的让自己沉到了水底,埋着头蔫在寒潭里,不管某个能令他当场大脑歇菜的尴尬反应,权当自己是一颗已经坏掉了的大白菜。

他忧郁地抬头看了看头顶依旧平静的水面,心想:……

今晚这心是修不成了。

羞心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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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流逝并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东方的太阳已经照亮了太行观顶的红瓦时,某些人忧愁矛盾,某些人旖旎快乐的夜晚很快就过去了。

墨麒有些心力憔悴地带着行囊走到观门前,陆小凤和楚留香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额外又多出来的新同伴温和地笑着和墨麒打招呼:“墨道仙,久仰大名。在下花满楼,是陆小凤的好友。”

陆小凤笑嘻嘻,他还是把花满楼拉过来了:“七童与我们同去辽国。咦?道仙你今天怎么穿的紫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不由地连连点头道,“人长得俊,真是穿什么衣服都自有风度,这身深紫色的衣服反倒衬的道仙你更加威严了。嗯,不错,此番我们出使辽国,正是需要这种镇得住场子的气势。”

墨麒:“……”

他今早出门,浑浑噩噩,都没注意自己穿了什么衣服,还当自己拿的是黑色的那一件呢。

居然连黑色和紫色都分不清了。

楚留香左右观望了一会,对着墨麒说出了那句墨麒此时最害怕听到的问话:“——九公子呢?”

墨麒:“……不知。”

他自暴自弃地在心里想:九公子?

九公子昨晚已经在他寒潭的梦里变成泡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