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戈请了病假,很长时间没来上学。
谢星阑再次见到他,是在那年的华罗庚杯奥数竞赛开幕时。
谢星阑小学成绩不错,也顺利入选了学校的奥数班。不过奥数这玩意吧,他是屁都看不懂,就沦为了搞后勤的。简单来说,就是帮去考试的同学们看管随身物品的。
能名正言顺逃课,就算是后勤,谢星阑也乐意。
奥数班的带队老师是孟静,她租了辆大巴车送同学们到比赛场地。
走到场地入口处,他们就看到江戈正坐在那,腿上盖着薄薄的毯子,一如既往,他脊背挺得直直的,长久不受阳光照射的皮肤白地像涂了层釉,有些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感觉。
谢星阑看到他后就快步走了过去,远远地喊着:“崽儿!”
江戈听到他的声音,很快抬起头,眼神在短暂的失焦后就定定地望着他了。
谢星阑身上挂了好几个同学的水瓶,他一跑起步就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等他靠近了,江戈默默地垂下眼,手无意识地轻轻扯了扯毯子,像是要遮挡住什么。
谢星阑跑近后先喘了口气,然后拧开自己的保温杯:“骨头汤,还热着,你要喝吗?”
这是袁毓文一早上起来熬的,现在天气渐冷,她总是换着花样给谢星阑煲汤喝。
鲜香气味扑鼻而来,江戈忍不住看了一眼,然后说:“不用了。”
谢星阑知道江戈馋了,就是不好意思要他的汤喝,怕他没得喝了。
他把自己的水温杯塞给江戈:“我不爱喝这汤。我妈说了得喝光,你就帮帮我嘛。”
江戈犹豫了一下,这才接过杯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星阑问他:“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啊?请这么长时间的病假,很严重吗?”
江戈摇摇头:“不严重,还好。”
谢星阑看他脸色,跟平时无异,也放心了一些。
很快,孟静来推他,跟大队伍一块进入了比赛场地。
谢星阑跟着,有种送孩子进高考场的老父亲心态,虽然他知道以江戈的实力估计根本没把这次竞赛放眼里,但他还是嘱咐着:“考试的时候不渴就不要喝水啊,知道不?”
江戈拽住车轮胎,不肯往前,等谢星阑说完了他才慢慢放开手。
谢星阑不能进去,就隔着铁门往里看,江戈也一直转着身子,手还卡着轮子不让她推。
孟静失笑,这两孩子怎么跟被她硬生生拆散了似的。
她不得已,安慰江戈说:“小戈,考完试就能出来了,阿招在外面等,不会走的。”
江戈不说话,手却慢慢松开了,转而去握住谢星阑的保温杯。
孟静习惯了他的沉默。除了谢星阑,她几乎没见到江戈跟谁说过话,他的世界封闭而冰冷,只对谢星阑一人破开一角。
孟静也曾忧心过,江戈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可是她跟江戈根本无法交流,无论她多耐心多温柔地问他,江戈都不肯多说一句话。
同学们依次进入考场。
孟静将江戈推到了他的位置上,原本想带走装了骨头汤的保温杯,江戈死死抱着不放,她就只好随他去了。又仔细叮嘱了几句类似仔细阅题的话,才离开考场,去外面等。
考试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孟静带着谢星阑去了附近一家饮品店,给他点了杯热可可。
等考试结束了,他们再回到门口,去等奥数班的同学们。
这次竞赛题目难,出来的孩子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他们在学业之余还要抽出时间应付各种竞赛,比普通小孩少了很多放松玩乐的时间,被寄予厚望后自然压力也更大。
江戈出来得最晚。
谢星阑看他一成不变的表情,就知道他压根没感觉到困难,过去帮他推轮椅,笑着说:“你肯定又是第一名,真厉害。”
上辈子谢星阑只知道江戈读书很厉害,也没怎么了解过,现在才切身体会到,这个人智商有多高。如果不是右腿残疾限制了他,他原本应该是个天之骄子。
走到大巴车前,孟静弯腰说:“小戈,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江戈看了看谢星阑,眼睛里有点亮光,然后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