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捂住脸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嬷嬷,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来。
“您在说什么呀?”岳凌咬牙道:“难道只有你是忠心侍主,我对皇后娘娘就不是全心全意的吗?干嘛扯到皇上那儿去!”
张嬷嬷冷笑一声:“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皇后娘娘是个仁厚之人,这么多年她瞧着你在皇上跟前献殷勤,却从来没疑心过你。你心里其实很恨吧,娘娘接二连三的接人进宫,却从没想过把你献给皇上,所以你每每恨毒了那些被接进宫来的女孩子,想方设法的离间他们和娘娘的感情。你劝娘娘送人给皇上,却又不满意她们,除了是你想自己凑上去,还有旁的理由吗?五年前,光华殿下生辰宴当晚,你以为娘娘睡的早,屋里头没留人,自己就有机会……”
张嬷嬷冷笑着,看着岳凌就像看着小丑,满面讥诮毫不掩饰。
“当时皇上看你的眼神,我想你这辈子都忘不掉吧?还需要我替你回忆回忆吗?”
岳凌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缓缓滑坐在地上捂住了脸。
“别说了……别说了!”
声音里头带了哭腔。
张嬷嬷俯下身,伸手捏住岳凌的下巴,手指非常有力,掐得岳凌下巴上的皮肤都犯了白。
“好自为之吧你,都是在娘娘身边多年的,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彼此都尴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张嬷嬷甩开她,提步走了出去。
茶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阳光照进来一瞬,周身又变得阴暗起来。
岳凌捂着脸失声痛哭。
丑陋的往事被血淋淋的揭开,她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坤和宫里静悄悄的,刚办完光华公主的生辰宴,恰逢几个小国派使者前来岁贡,赵誉一时高兴,饮了不少的酒。
苏皇后本是要亲自侍奉的,可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白日里强撑着喝了点酒,晚上头疼的就起不来了,还一阵阵的咳嗽。怕吵着赵誉休息,苏皇后自己就去了暖阁歇着,吩咐她去赵誉的屋里奉茶。
那时她也还年轻,不过双十年华,青春都陪苏皇后一起耽在了宫里,最常见到的男人除了赵誉就是那些太监。那是她第一回见到赵誉醉酒。
男人仰躺在床上,似乎醉酒头疼,伸指头捏着眉心,还未睡着。岳凌伸手掀开帐帘,声音细细地唤着“皇上”,另一手捧着醒酒汤,“皇上,若是难受,先喝碗醒酒汤吧……”
赵誉没有睁眼,顺势朝她靠近过来,哑着嗓子喊“梓童”。
他声音听来疲惫又慵懒:“梓童,一转眼咱们的光华都这么大了,今天的剑舞,英姿飒爽……还说将来要替朕荡平边夷......”
男人的手抚上来,按住她的手背。灼人的温度叫她轻轻战栗起来。
当即心跳如鼓。
侧过头,看见男人闭着眼,肌肤上透了浅浅的红,英挺的鼻梁似山峰,睫毛真长啊……在眼底映着扇形的影。
她的陛下,样貌真是出众……
鬼使神差地,她就抿住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避开。
手里的醒酒汤随着手腕微颤的动作轻晃,几乎就拿不住了。
可这短暂的温暖,她不忍心抛却……
思忆回溯,想到苏皇后初嫁进来那几年,皇上在御书房理事,苏皇后亲手端了张嬷嬷酿的果酒和点心候在门前,她跟在后面,偷眼顺着敞开的门看见皇上气势千钧,挥笔给叛臣定了斩刑,面容冷峻,负手立在那儿,恍若一座巍峨的山。
及至大臣们退了下去,黄德飞引着苏皇后进去。
那冰雪寒霜一般的面容就如春风拂开了花树,银装素裹的大地抽了翠绿的芽尖儿。
赵誉笑着迎过来,牵住苏皇后的手一道步上銮阶。
空气中弥漫着果子的香甜。
两个盛装华服的男女彼此偎着,在她眼前形成最绝美不过的画面。
那时她心里就生了艳羡,愿自己这一生,也能略尝一丝被这手掌山河的男人,捧在手心里爱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