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时间过去，到了晚上，每个监舍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量，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去广场集合，集合完毕就可以到食堂吃饭。食堂供应的饭菜都是有限量的，白米饭几乎一样，不过南瓜汤有很大区别。

提前去的人，狱警一勺子下去基本上都能带着南瓜或者土豆，运气好的或许还能带上一小块肉片。去晚了的，盆里的菜都已经被捞没了，就只能菜汤泡饭。可即便这样，每个人也吃的很香。

我知道自己能得到这样的待遇，直接被划分到一号监舍，其中必定少不了唐忠利的功劳，肯定是他提前找人打好了招呼，所以我才会有现在相对来说比较滋润的生活。

在我的铺盖卷底下，藏着进来之前麻三带给我的香烟。香烟这东西，在监狱里简直是稀世珍宝一般的存在，就连张老幺也只有那么两盒，并且每天只有在半夜熄灯以后才会偷偷的抽几口。心情好了给大家分一分，心情不好了抽两口以后掐灭了再收起来。

之所以选择在半夜抽烟，是因为监狱里根本就是禁烟的，尤其在监舍里，不许有明火不许有烟味。如果白天抽，狱警进来马上就会察觉，到时候追究起来，如果有人承认或者被举报就惩罚谁。如果没人承认，则整个监舍的八个人都跟着一起受罚，并且会在监舍里进行一次全面搜查，寻找香烟和火器。

我虽然抽烟，但没有烟瘾，所以不抽也没什么问题，索性就把所有香烟都给藏在了褥子里面，这样狱警定期搜查的时候，无论怎么翻找，只要不把褥子拆开都不会找到。

不过我手里的这几盒烟并没有藏多久，三天不到就被张老幺给发现了，他坐在我的床铺上随手一摸就知道是什么东西，没有声张，而是私下里悄声说道：“在这种地方，第一不能太嚣张，第二不能耍小聪明。你把这玩意藏在自己的褥子里面，就等于是自找苦吃，别看在一号监舍，被发现了一样得关三天紧闭！”

为了请教这方面事情，当天晚上熄灯以后，我特意摸出一盒香烟悄悄塞给了张老幺，让他给指点指点。张老幺还是那么老练，打手一过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接着踢了雷子一脚，随即从床铺上下来带着我去到了监舍里面的厕所小隔间。

雷子其实没睡觉，不过被张老幺踢了一脚以后马上就打起了鼾声，此起彼伏如雷贯耳。我知道这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掩护我们，让其他人听不清楚张老幺跟我说的话。

蹲在便池旁边，张老幺拆开我给他的烟，摸出一根接着拿出一个热丝打火机，点燃以后吸了口气对我点点头：“不错，好烟。我知道你还有一些，明天出工的时候带点胶条回来，我教你怎么处理。另外以后抽烟，烟屁股留下，两个字：值钱！有时候，一个烟屁股能换来一顿饭！”

后来我跟张老幺又聊了许多，白天的时候他比较沉默寡言，可是到了晚上话也不少。我十分好奇，就问他白天大家都聊天，他怎么不说话，到了晚上怎么还让雷子故意打呼噜遮掩，都是一起生活的同舍犯人，况且他又是老大，何必要如此防备。

张老幺告诉我，知人知面不知心，在监狱里什么人都不要信任，什么话都不要相信。这种地方不存在什么知心朋友，能进来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是第一次进来，又刚进来不久，自然不了解这些事情。而他则已经亲眼见过了许多，有很多事情，是我想都想不到的！

说着话，张老幺把烟递给我也抽了一口，随即掐灭了藏在裤腰上自己抠出来的暗格里：“就在两个月前，咱们正楼上21号监舍里，有个人刑满释放了，结果没到半个月又进来了，进来以后还差点被同监舍的人给弄死，你能想象是怎样的情况么？”

我摇摇头，也是满心疑问：“既然相互之间都已经认识了，半个月以后再进来怎么会差点被同舍监的人给弄死，难道他临走的时候做什么缺德事了？”

张老幺摇摇头：“缺德事肯定做了，不过是出去以后。那人之前是个小偷，偷了一家公司财务室里的三十万现金，后来在火车站准备跑路的时候被警察抓到。21号监舍还有个南方人，来到江城做生意结果被人骗了全部家当，后来又遇上那个人，他一气之下挥刀砍掉了对方的胳膊，仇是报了，却也因为故意伤人被抓了进来。

这南方人家里有个媳妇和刚刚三岁的孩子，自从他被骗以后生活的十分苦难，尽管这样还在苦苦等他出来。在监狱里南方人跟那小偷睡上下铺，时间长了交流也多一些，关系就越来越近，最后就混的跟亲兄弟一样。有时候谁没吃饱饭，对方都会分一些出来，偶尔捡到个烟屁股也是你一口我一口。

两个月前，那小偷刑期到了，临走之前南方人就委托他，出去以后去看看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如果他混的不错，就多帮衬帮衬，等以后自己出去了，滴水之恩绝对涌泉相报。那小偷也痛快的答应，让他尽管放心，这件事情包在他身上。

等出去以后，那小偷也真的按照南方人提供的地址去了，在一个比较破旧的出租屋里找到了那南方人的老婆和孩子。人家媳妇一听是自己老公的狱友，刚出狱就过来捎个口信也十分开心，就留下他吃饭，没什么好菜好饭便亲手擀了碗面条。

南方人长的一般，他媳妇也是南方人，却生的水灵，有了孩子以后更是胸脯饱满模样白净。擀面条的时候，那小偷就坐在旁边看着，盯着人家胸前那一对随擀面杖微微颤抖的胸脯越看心里越痒痒，最后竟然色冲心头直接扑了上去，当着三岁孩子的面就给人家糟蹋了。

事后人家媳妇报了警，警察经过半个月的搜索寻找，最终将那小偷又给抓了回去，以故意强奸罪判了一年多，又给关进了监狱，而且分配的还是之前的21号监舍。

那小偷去到监舍的时候，刚好南方人的媳妇来探监，哭着把事情给说了一遍。南方人一听差点没气炸了，攥紧了拳头气的满脸火红。探视结束以后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到监舍，一抬头就看到了刚回来的小偷，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往死里打。当时他就是手里没刀，否则那小偷得让他捅成蜂窝煤。

这件事情折腾了一个多星期，南方人接受了关禁闭的惩罚，出来以后一样铁了心的要弄死那小偷。后来实在没办法了，监狱长把俩人一个调到一楼监舍，一个调到顶楼监舍，每天做工都找人看着。一直到这个月初，南方人刑满出狱了，一场风波才算过去。临走前南方人还撂下狠话，等那小偷出去了，这笔账没完。

等一年以后，这俩人没准还得再进来一个……”

这事听的我差点把下巴给惊讶掉了，没想到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奇葩的‘兄弟情’。张老幺却连连摆手：“在这里，到处都是奇葩的事情。刚才我说的只是其中一件，还有的犯人出去以后打电话诈骗狱友的家人，出卖狱友的，甚至假扮狱友的身份去坑蒙拐骗等等等等。

所以说句实话，在这个地方，除了雷子之外，我谁都不相信。雷子也是一样，除了我之外，他谁都不信。剩下的人，当面还是好朋友，背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捅你一刀！”

我笑了笑，眼睛一眯：“既然如此，你应该也不信任我。不信任，又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张老幺晃了晃手里的烟盒，往近前凑了凑：“因为你是个好苗子，而且有能力。出去以后如果你底子干净，我有意向雕爷举荐，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因为我是个生意人，万事心中有数，希望你也能做到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