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干活的同时,雷子和鹰钩鼻一言一语的跟我说了不少他们在监狱里遇到和看见的事情,这些都是我无法相信,却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说,我能进到一号监舍肯定是外面有关系,或者提前给监狱长送了礼。因为整个监狱前五个监舍都是会受到特殊照顾的,说白了就是住在里面的犯人都有些门道,要么是有些社会背景的人,要么是愿意花钱的富商老板,或者一些涉及经济犯罪有人脉的官员干部。住在这五间监舍里,享受的都是天堂般的待遇。
鹰钩鼻也姓张,叫张辉,跟张老幺和雷子不是一起的,他也是个混子,但不是江城本地的混子,而是外地一个小有名气的痞子头目。进来是因为贩毒,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之所以来到江城市第一监狱,是因为他跟一个毒贩约好了在这里交易,结果见面以后对方突然坐地涨价,把价格往上翻了一倍。
鹰钩鼻很需要这批货,所以当时没有说什么,表面让人去银行取钱,实则心里已经动了黑吃黑的念头。后来负责去取钱的小弟领了几十个人过来,把对方围住长枪短刀一亮,直接就给包围了起来。对方也没想到会有黑吃黑这么一出,无奈自己人少,也只好举起双手乖乖蹲在了地上。
鹰钩鼻之所以被判了七年,完全因为涉案的毒品数量太多,平常都是几克几克的计算,而他这次的毒品交易重量是整整三百斤!足足六个大袋子!虽然只是半成品,可半成品也是毒品,都会归为一类。
控制住对方以后,鹰钩鼻指挥着自己的人将毒品搬回到车上。而另一方虽然蹲在地方,可是眼看着几百斤的货物就这么被人给黑了,心里也是极其的不痛快,最后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就想出了个鱼死网破的法子:报警!这份货,我卖不到钱,你也别想拿去卖钱!于是其中一个毒贩就悄悄的拨打了报警电话,跟警方说出了详细位置。
鹰钩鼻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身为毒贩竟然还敢打电话报警,装好了货物还没等离开就让赶过来的警察给抓了个正着,车上毒品全部查获,几十个人也一哄而散。跑了一半抓住一半,而鹰钩鼻也在被抓的行列之中,等案件调查清楚以后才被判刑入狱。
他最开始进监狱的时候没做什么活动,认为不过是进去待几年,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就按照正常流程入狱。宣判结束以后从法庭直接被押送到了江城市第一监狱,到了地方首先没收身上所有物品,连衣服都没给剩下,脱的一点不剩洗了个澡剃了个头,抽血做完体检就被分到了二楼二十七号监舍。
在那个监舍里边,鹰钩鼻作为新人也同样受到了欺负,不过让他更加难以忍受的是来自狱警的管教。因为平时在外面混的久了,所以已经养成了出口成脏的习惯,说话的时候甚至连自己都意识不到就带着妈字骂了出来。
他第一次当着狱警面前骂人也是跟同舍犯人起了冲突,狱警闻声过来看了一圈,虽然鹰钩鼻脸上挂着伤痕,可是他就好像看不到一样,瞪着所有人警告了一遍,最后还指了指鹰钩鼻:“新来的老实点,这里不是外边,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鹰钩鼻本来就是受欺负的那个,现在反而被训了一顿,心里自然不痛快,当即就瞪着那狱警回口道:“你他妈是不是瞎比,挂彩的是我,谁欺负谁你他妈比的看不出来!?”
话音刚落,狱警就已经走了上来,手里电棍往前一戳,直接顶在了鹰钩鼻的胸口,随着噼里啪啦一阵爆响,鹰钩鼻就感到全身的血管和神经好像都被强行拉直了一样,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直挺挺的痉挛抽筋。
电了一下这还不算完,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禁闭室。禁闭室是个十平方米左右的密闭房间,里面只有一个带着枷锁的凳子,四周除了监控摄像头之外就是灰白色的墙壁。在禁闭室里,狱警给了鹰钩鼻一个手册,上面是狱中行为准则,内容不算太多,大概五页纸,一共二百一十三条。
整整一晚上,没让他干别的,就是坐在椅子上背这二百一十三条行为准则。第二天早晨过来检查,背不下来就继续关起来背,并且不给饭吃,给水也是有限量的。
起初鹰钩鼻跟狱警硬碰硬,就是不背,就是硬挺着。结果第二天就受不了了,先不说一直坐着有多累,单单是两天不吃饭就让人受不了,他恨不得把手里的册子都给塞嘴里吃了。最后实在饿的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背,下午的时候终于背下来了,这才给他放出来。
出来以后因为没到晚饭时间,所以直接被送到工棚,跟着大家一起做工,回归正常的作息安排。
出乎意料的是,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再回到监舍,同住的犯人竟然都不欺负他了,而且还有人反过来拍着肩膀安慰他,让他收收身上的戾气,在这种地方,越是嚣张就越没有好果子吃。
后来的日子里鹰钩鼻见过太多让他惊心动魄的事情,虽然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想一想却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其中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他在二十七号监舍同住的一个犯人,不知道怎么的就发高烧了,狱警知道以后给他带到医务室吃了两片退烧药,接着就送回工棚继续干活了。
那时候他们的工作不是装订纸箱子,而是切割塑胶,把塑料和橡胶切割成需要的形状,然后装车运走。那个犯人高烧接近三十九度,视线都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稀里糊涂的干活,一不小心手滑了,切割机直接贴着手掌划过去,直接切开了一条口子,血淋淋的肉都耷拉着。
就这种程度的伤势,同样是狱警带着去医务室,消毒之后缝了两针,里面纱布外面创可贴,处理完之后接着送到工棚里做工,没有任何休息可言。
说起这件事情,鹰钩鼻微微叹了口气:“所以在这里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生病,否则没人会可怜你。我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才在外面托人花了不少钱,最后给我安排到了咱们一号监舍。虽然改变不大,但至少要比以前好过太多。”
我抬头看看其他监舍的犯人,沉声问道:“你说前五个监舍有特殊照顾,可我也没看到有什么特殊的,一样排队吃饭,一样跑操做工,没啥区别啊。”
几个人笑笑没有说话,我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不想告诉我,而是让我自己去发现。
这个疑问在我心里并没有停留多久,中午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异常,因为我装订纸箱的速度很慢,而张老幺虽然熟练,却没怎么出力,一上午下来,我们完成的任务量应该少了不是一点半点,可是门外用来统计数量的小黑板上却显示,跟其他监舍相比,我们非但没有落后,反而还多出了一点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也变的跟其他人一样狼吞虎咽,虽然还是白米饭和南瓜汤,但此刻吃在嘴里却是无比的美味。
张老幺在做工的时候从不说话,就一个人安静的坐着,默默的干活。午饭的时候才跟我说,所谓的‘照顾’有很多层面。比如做工的时候,其他监舍任务量都是一千五百个,而我们只需要做一千个就可以,到时候狱警自然会给我们记录上一千五百个。
而且平时也多有照顾,就拿昨天晚上我们起冲突来说,雷子不小心爆了句粗口。放在我们监舍,狱警口头警告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在五号开外的其他监舍,轻的得吃一记电棍长记性,严重的不是关禁闭背准则,就是抄书罚站,甚至出去跑圈。反正不闹一两天折腾个半死,基本不会被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