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陈笑道:“小时候淘气,他还嘲笑过陛下。”
“那是过去很久的事了,也不算什么。”唐平章怅然一叹,“唉,这要说什么才好。风云际会,君臣遇合,真是难以言明。”
高家失势前,是朝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高吟远从小就跟几位皇子一同长大,是坚定的保皇党成员。彼时唐平章不过是个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的失宠皇子而已。
只是后来几位皇子夺权夺得太过凶猛,死了好几位,连同太后的亲子也“意外”落马死了,终于彻底逼疯了那位妇人,全部死的七七八八后得以尘埃落定。所以唐平章完全是靠捡漏才做上的皇帝。
他原先有多不受重视呢,连“平章”这个名字,都是后来重新起的,取自“坐朝问道,垂拱平(pián)章”,是平正彰明之意。至于先前叫什么,多数人都已经忘了。
唐平章生母只是一个奴婢,他从小便被教得唯唯诺诺,自然怕风怯雨,处处胆战心惊。是以对太后百依百顺,不敢忤逆。
唐平章也知道这样不行,可是无力反抗。他想同国公等人亲近,又怕触怒太后。夹中其中左右为难。恰好高吟远的事,浓缩了两边人的主要矛盾,他是碰都不敢碰的。
本来他将事情交予国公,就是有些偏向,以为国公定然能处置得万无一失,为他保住君王的颜面,没想到最后绕了一大圈,竟然踢回到他面前来了。
这是怎样的冤孽啊。
唐平章低落之时,叶疏陈开口道:“陛下,我带了一匹千里马进来,就是想跟你上次的那一匹比比。如果?”
唐平章点头:“好啊!”
两人起身,肩并肩地去骑马。
邱季深跨步过去拦住他们,又不敢动手,急道:“且慢!”
唐平章道:“哎呀五郎,你别提了,你一提,我就头疼。”
“可是……可是我不提我头疼啊!人就在那儿放着呢,我要是杀了他,良心不安。我要是不杀他,小命难保。”邱季深说,“重要的是人人都不与我配合,我纵然想救他,也没有办法。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
唐平章面露迟疑,不知该如何回答。
叶疏陈突然从后面贴近邱季深,邱季深察觉到温度,陡然一吓,轻轻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
叶疏陈道:“先前我父亲嘱托你的时候,不见你有半句微词,我还以为你是有办法的,结果到了现在,你又开始头疼,我也是服了你了。”
邱季深说:“那我当时若是有半句微词,高吟远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了。”
早被人打死了也说不定。
唐平章说:“五郎,我知道你最是心软。可此事,朕也觉得为难啊。一面是太后,她这两日已经多次同我提起,明里暗里责骂县衙刑狱处置太慢,只是我没告诉你,也没让别人去烦你……”
至于另外一面,就是一众老臣的人情,与一国律法的威严了。
邱季深又感受到自己当年身为乙方时的无奈。委托人只管提要求丢责任,难上天的事情,也要他们去做。
简直是要了她老命。
唐平章遗憾叹气。
这下三人围成一圈,谁也不开口了。
是叶疏陈插到二人中间,指着邱季深笑道:“你看他,还是如此固执,不知变通。”
他说着拍了下邱季深的肩膀:“行了,要说处置,那还不简单吗?你把人放了就行,只管说,有人能证明他当日不在凶案现场,真凶定然不是高吟远。”
真凶是不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问题啊。
邱季深说:“可是谁来做这人证呢?谁敢?谁命大?又是谁的证词,才足够令人信服呢?”
她直勾勾地看着叶疏陈,以为他是要自告奋勇了。
“当然是陛下啊!”
叶疏陈却面向唐平章,大声道:“陛下的口供,谁敢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