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立在殿外,目睹了全过程。

若今个儿这一场只是单纯君臣父子的交锋，那皇帝的段数无疑是碾压级别的。

既打压了已经动作越了界的出头鸟,又警示了蠢蠢欲动或有想法的其他儿子。结党谋储同众望所归，也就一线之差，皇帝把前者这大帽子抛出来，再指派东厂介入,还可以凭心意收拾不听话的臣子。

皇帝这个套设得不错，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犹有猎人。这件事的发展，包括皇帝会有的反应,都落在他人的算计之中。

这个他人，程知同原朝都清楚,他姓成,也都认为请立太子只是第一招。稍微有点区别的是,程知在等着验证自己的猜测,猜测上一回的手法依旧会如期而至。而原朝没什么猜测，也没兴趣去猜，他就只是纯粹的在等着看热闹。

不过一个人看热闹未免无聊,原朝嫌不够，便拉上了他聪明又贴心的义子一块。这就有了程知被点名值守，伫在外殿。

从程知的角度,以她的修为感知，该看到的，该听到的，乃至殿内众人肩背震颤、呼吸吐纳的种种细节，都接收得清清楚楚。

程知特意关注了一下未来岳父，于公也是文官之首、内阁首辅的徐阁老，察觉到颇有意思的几处。

一来，徐阁老果真不负声名，应付起这种场面来轻松自如。二来嘛，程知眉头一挑，基本可以确定他临走前的那一眼瞧的是自己。虽然隐晦，可那视线确有一变，也确实是投向自己的。

可堂堂首辅，怎么会突兀把目光停驻在一个殿外守卫、一个东厂下属身上，纵使不过一瞬。一个合理推断，除非这个人有够特殊。

这也就是说，他认得自己这张脸，认出了自己是顾绥。

风月楼的事情，依文蓁性情行事，必然会告诉她爹。那么，这会儿，文蓁可有去问过顾家姐姐？他们父女可是知道顾绥是世交顾家之后？

现在看来，答案应是肯定的。

当日，文蓁乍然瞧见一个同好友长得一般模样的人却并无惊诧，那想来是她早知晓好友有双生妹妹的事儿。

而自己透露出来的信息，又是在表达，顾绥在彼此间素不相识的基础上看出徐氏女认得她。这一副毫无疑异的样子，必然能够使得文蓁想到顾家姐姐那边。

文蓁会想到，顾绥之所以有这般反应，是她猜到，徐氏女认得的不是顾绥其人，而是她的脸。文蓁会继续猜测，顾绥知道有人同她长得一样，还经由二人近距离接触的这么一会儿，猜到徐氏女认得另一人。

一个东厂探子，能够知道天元宗弟子，能够知道首辅家眷，能够把二者联系到一块，这还不值得生出警惕么？尤其这其中还掺合了姐妹身世，尤其对方态度还颇为奇怪。

这之后，文蓁自然会一边同好友通告消息，一边求助于她爹的资源。

出于文臣对厂卫天然的防范，从东厂情报又能观得徐楷其人缜密谨慎，针对顾绥一番表现，徐楷必然会去查探。他一查，又有顾家姐姐的存在佐证，联想到昔日顾家就并非难事。

程知对这个进度表示欣慰，父女俩都太给力了。有世交之后这个名头在，那日后找由头再多接触的时候，也就可以抵消东厂身份带来的恶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