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一个人。

“唐厄在哪里?”

“他不太舒服,可能是吃坏了东西,这会儿正在休息。”

“所以呢?要改期吗?”夏伟铭提醒方馥浓,贸然改动约定好的时间会让那个艺术怪咖很不高兴。

“不改期。”

“不改期?”夏伟铭皱了皱眉,他重又仔细打量了方馥浓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难道说……”

“别让那位艺术家等急了。”方馥浓将宽檐呢帽戴上头顶,明明是自己迟到,竟还天理昭彰地催促起别人,“今晚上没有唐厄,我们还能去抽时间去红灯区找点乐子。”

这两个男人已经心照不宣地和解了,共同工作这些时候,夏伟铭充分意识到觅雅的公关先生绝非只堪一看的绣花枕头,这家伙吊儿郎当却又聪明绝顶,竟慢慢的对他有些惺惺相惜。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夏伟铭突然问,“我有个问题,如果那个时候我不答应与觅雅合作,你真的会让那些流氓摄影师动我的女儿?”

“朋友之间必须坦诚相待。”方馥浓转脸看着夏伟铭,眉眼严肃十来秒,倏尔又骚包一笑,“所以我们还是别谈这个了。”

夏伟铭提醒方馥浓,不要触及艾伯斯的逆鳞——两年前他与合作了二十年的搭档托马斯分道扬镳,托马斯赌气将自己的工作室也开在了同一个地方,两个年过六旬的老头隔三差五就会去对方的地盘上找茬,像泼妇一样互相指着鼻子谩骂。

世界闻名的奢侈品集团LVMH曾力邀艾伯斯出任自己的创意顾问,然而因为对方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声“托马斯在哪儿”,艾伯斯居然当场挥拳痛击那位设计总监的鼻子,打断了他那挺拔的鼻梁骨。

白人老头过着艺术家特有的醉生梦死的生活,常年酗酒外加吸食软性毒品,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上许多。一张不苟言笑且布满褶子的脸,绑着一个稀疏的白花花的辫子,这个老人瘦得像只仙鹤,却穿着极不合身的奇形怪状的外套,还是最夺人眼目的火红色。

在一间四壁上重复绘画着男性与女性生殖器的房间里,即使是目中无人如夏伟铭也恭恭敬敬尊称这个男人为老师。

艾伯斯抬头看他一眼,又埋头回去继续创作——他们进门的时候他正趴在地上,给一个巨型软雕塑作品绘上颜色。

直到在艾伯斯的工作室里碰面为止,夏伟铭始终觉得这事根本是胡闹,可他没想到艾伯斯真的没有发现眼前的中国人是冒名顶替。地上摆着几个半满的油漆罐,到处是半干的油漆,方馥浓毫不顾忌地就地坐下,很快便与这怪老头用英语交谈起来。他们谈绘画与文学,谈沃霍尔与杜尚,谈波普艺术与达达主义的异同,甚至谈到了威尼斯双年展的展馆主题越来越他妈扯淡。这个中国男人的博学多识与他英语的流利程度一样令艾伯斯大感惊讶,他曾经在一些非常隆重的场合接触过某些中国明星,他们的英语糟糕透顶,只会瞪着眼睛发出不怎么标准的“yeah”。

你是中国人吗?

Ye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