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披风,仍能感觉地上的坚硬,然而那坚硬比不过身上男子的胸膛。
莫安生双手撑在他胸膛,想隔开两人的距离,徒劳无功。
身上男子的呼吸,有股奇特的好闻味道,她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也能感觉那呼吸吹到脸上时,绒毛的颤动。
莫安生咽咽口水,避开他深邃的眼,“九…九哥,披风铺好了,你歇息。”
“一起吧!”幽幽的语调。
远处的火光映得她半边脸如花般粉嫩,张合的红唇泛着水光,莹润饱满,吐气如兰,幽幽生香。
某人的眼神更暗了。
“一…一起!?”莫安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两声。
她的双眸像被雨水洗过的宝石,静静地躺在一汪清泉里,干净清澈。
而此时,正用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他!
夜九歌突生罪恶,他倒向一边,将她拢在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此时虽是夜晚,比起白天的闷热好了不少,可两个人贴得这么近,身后男子像个火球,烤得她非常不舒服。
莫安生不安地扭动,试图摆脱他的怀抱,“九哥,我另外再找个地方歇息。”
“没有垫在地上的披风了。”
“那我睡地上好了。”
“太脏了,明天还要赶路!”
不是嫌地上脏,是嫌在地上睡过的她脏!莫安生磨磨牙,出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准备露宿的东西?
她背着他翻个白眼,“九哥,您可不可以隔远点,热!”
“嫌弃九哥?”
确实!可真嫌弃也不好当着面直说,毕竟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有求于人啊!
“哪的话?九哥!”莫安生干笑两声,“只是大夏天的,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睡觉,太热了!”
身后的男人沉默片刻,似乎接受了她的理由,坚硬如铁的手臂,终于从她腰上移开。
莫安生顿感一阵轻松,深吸两口气后,又悄悄往外挪了挪,闭上了眼。
白天在马背上睡了大半天,莫安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哪知闭上眼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清脆的鸟鸣?花草的清香?还是炙热的光线?
莫安生只知道当她缓缓睁开眼时,映入眼中的,是夜九歌魅惑人心的容颜,还有勾人的桃花眼。
那双眸子里的情绪还未散去,有点温柔,有点宠溺,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担忧。
他的脸正对着阳光,初升的太阳,柔和的霞光照在他脸上,紧致的肌肤如玉,看不到一点毛孔。
一大早的,面对如此美色,莫安生大呼吃不消。
她挤出笑脸,正想打招呼,夜九歌已快速起了身,“起了,小懒猪,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小…懒…猪?这称呼亲昵得让人毛骨悚然!
莫安生满头黑线,快速起身,发现阿归早已收拾妥当,留了早膳,只等她吃完就上路。
莫安生脸红地洗漱完,大口吃起早膳。
“慢点,别噎着,反正迟都迟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打趣的声音传来,鼓着脸颊的莫安生狠狠瞪他一眼,心里埋怨道:干嘛不早点叫醒我?
莫安生不知道,她的脸因为洗过之后没有了修饰,嫩得可以掐出水,此时塞满食物后,鼓鼓的,像刚出炉的肉包子,让人忍不住就想捏上一把。
夜九歌忍着手痒的冲动,别开了眼。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重复着同样的行程,白天路过乡镇时补充食物和水,租个客栈房间洗漱一番,晚上在外露宿。
莫安生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晚上非得在外露宿。
越往后,路越来越难走,全是弯弯曲曲的小道,而且遇到的乡镇越来越少,越来越落后,最长一天试过三天才碰到一个小镇。
以至于让她甚至一度产生,她是不是要被拐卖到山村做小媳妇的念头!
七月十八的早上,莫安生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是夜九歌和阿归同她开玩笑,是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因为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等到两人的身影。
莫安生气得想破口大骂,nnd,什么意思?
她狠狠踩了两脚地上的披风,拿起自己的包袱打算走时,一封信从里面掉了出来。
莫安生捡起拆开。
“小懒猪,又睡过头了吧!醒来见不着九哥,有没有伤心害怕?放心,九哥没有抛弃你,九哥可不舍得。
说正事,你沿着来的路,一直朝南走约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东陵城,进了东陵,自己找个客栈歇息一晚。
明天去城西宁氏牙行,找一位宁牙子,就说九爷介绍来的,后面的一切,交给宁牙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问!
最后,九哥披风上的脚印,记得擦干净带在身上,见披风如见人!”
莫安生看一眼披风上的脚印,看来那个妖孽早就预料的,她会拿他的披风出气!
什么见披风如见人,难道这个披风是个什么信物不成?
莫安生撇撇嘴,不甘心的将披风从地上捡起,用力拍拍,将上面的脚印和灰尘拍掉。
然后顶着骄阳,朝东陵走去。
这一走,足足走到太阳快下山了。
不是说约两个时辰吗?她走了三个时辰都不止了!
又骗她?死妖孽!
莫安生在心里将夜九歌狠狠骂了一顿。
快天黑前,她终于顺利地进了城,找了间客栈。
一进房间,莫安生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舒服得不想起来。
不过肚子实在太饿,身上实在太难闻,稍作歇息后,莫安生坐起身,走到楼下叫了碗面,让小二等会送水去她房间。
吃完面去到房间,水已经放在那了。
莫安生掬了把水洗脸,脸一碰到热水,才惊觉一阵刺痛。
看来是晒伤了!
莫安生走到梳妆台,发黄的铜镜里,能看到脸上大片不正常的红,有些地方还脱了皮。
她看着镜中人,苦恼地想:不会破相吧?赶路的时候,她已经尽量埋着头,用手遮挡了,结果还是这么惨!
这一想,莫安生忍不住将夜九歌埋怨上了,都带她骑马赶路那么多天了,为何非要在快到东陵的时候,将她抛在野外?
她对着镜中人呲呲牙:这个仇,她先记下了!
身上又脏又臭,莫安生却不敢大肆泡澡,只能简单擦洗一番,换件干净的衣裳,然后上了床。
一觉好眠到天亮。
醒来时,外面已经发了白,莫安生赶紧起身,洗漱下楼用早膳,然后结账退房,带着她的行李和披风,去宁氏牙行找宁牙子。
看到宁牙子的瞬间,莫安生吃了一惊。
她印象中牙行的人,都是像先前买宅子时,碰到的张林二人那种类型,三十左右,五官端正,口齿伶俐,满脸精明。
但宁牙子,是个女人,还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二十出头,容貌秀丽,生得很是大气。
稍加打扮,若说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正房太太也不为过!
她看向莫安生的眼神很犀利,带着审视,片刻后移开眼,对带莫安生来的小厮道:“带她下去。”
“是!”
莫安生牢记夜九歌的交代,保持沉默,对着宁牙子行礼后,随着小厮去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还有八九个十到十四岁不等的少年少女,听到响动齐齐站起身,见是个小厮和一个莫生的少年,失望之余,眼里充满了敌意。
莫安生不明所以,又不好开口问,只能走到角落里的凳子坐下,开始了无聊的等待。
大约一个时辰后,有人推开了房门,“出来吧!”
除了莫安生,所有人面上一喜,整理一下衣衫后,按顺序走出房间。
莫安生跟在了最后面。
带他们出来的人,将几人领到了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五人一排,站了约二十几人,看岁数,同他们差不多般大。
“你们几个,顺着站后面,不许说话!”
不一会,外面传来宁牙子的声音:“曲大管事,这次打算挑几个?”
“最少也得七八个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叹口气,“昨晚有个小厮不小心,将水倒到了王爷身上,王爷一气之下,将屋里几个伺候的都发卖了!
这半年不到,都换了两三波人了,老夫寻思着总是这样也不行,干脆一次买多几个,都调教好,要是这几个王爷不顺眼,就换另外几个服侍,总能有几个顺眼的,好过每次都让老夫匆匆忙忙地跑来找宁姑您要人!”
宁牙子宁姑爽朗笑道:“哈哈,曲大管事,说句您老不高兴的,您家王爷这脾性,我宁姑可喜欢的很!我甚至巴不得这东陵所有人家,都一天换两三波,那样我宁姑睡觉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哎呦,年纪轻轻的就掉到钱眼里就爬不出来了?”曲大管事笑骂一句。
宁姑陪笑两句,没接这话,“曲大管事,到了,按您的要求,都是十到十四岁的,您慢慢挑!”
曲大管事嗯了一声,“这次就要十三四岁左右的,调教时间短,几天就可以上工了。”
“成!”宁姑爽快应道,然而对着院中一吆喝,“十三岁以上的站左边,其余站右边!”
院子里的人迅速分成两堆。
宁姑走到左边这堆,挨个挨个一一细看。
“你,别仗着自己个高,瞎充数,过去!”
“你,还有两个月才十三,过去!”
“你,病都没好,跑出来干什么,快走快走!”
……
一下子,就赶走了五六个不合要求的。
那些被夺走了机会的,纷纷哀求,“宁姑,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参加挑选好吗?”
“不行!我宁姑在这个行业里做到东陵最出色,靠的就是严格按东家要求挑选的规矩,绝不弄虚作假,欺瞒东家,赚不义之财!”
宁姑严厉道:“你们若还想通过我找到好东家,就给我乖乖过去,别碍手碍脚!”
曲大管事显然早就知道她的行事风格,含笑背着手站在一旁。
宁姑将剩下的九人重新看了一遍,满意点点头,走到曲大管事身边,“曲大管事,还剩九个,您亲自挑,挑中多少是多少!
不过这些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有的大老远带着行李来找我宁姑,您老菩萨心肠,能多挑点就多挑点!”
“你这张嘴呀,人也是你,鬼也是你,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夫还能说什么?”
曲大管事不断摇着头,一脸的无奈,然后手一挥,“行了,都要了吧,咱们王府也不怕多这一个半个的!”
被留下的九人,除了莫安生外,个个都面露喜色。
宁姑夸张笑道:“哎哟,宁姑代他们谢谢您老了!”
她提高音量对九人喝道:“还不快点过来谢谢曲大管事?”
九人机灵地走到曲大管事面前,行礼,“见过曲大管事,谢曲大管事。”
曲大管事轻轻嗯了一声,眼光瞟到背着行李的莫安生,“你就是那个外地来的?”
莫安生面色一囧,“是的,曲大管事。”
曲大管事扫了她两眼,转向宁姑,“宁姑,老规矩,能现在就跟老夫走的,老夫就带走,不能的,就劳烦您明日亲自送过去,顺便把账结了。”
“好嘞!”宁姑高声应下,然后手一指,“你,你,你三人,一刻钟内,将东西收拾好了,跟曲大管事走!”
那三人里面自然包括了莫安生,不过她的东西都已经带在身上,便没有离开,老实地待在一旁。
“这个倒是懂规矩!”曲大管事对着宁姑随意道了一句。
莫安生满头黑线。
宁姑笑道:“那宁姑就将他们托付给您了,进了府后,可得好好关照关照!”
“这是自然,进了咱们王府,就是王府里的人,只要行事不出错,老夫自然不会亏待!”
“曲大管事,您待下人是出名的和善,宁姑我最喜欢跟您这样的管事打交道!”
“得得,别再吹捧了,再吹捧,老夫又得花银子带走几人了。”
宁姑一阵爽朗大笑,没有再说话。
很快,剩余的两人出来了。
“你们几个记好了,去到东家,少听少说多干活,不要做出什么丑事,砸我宁姑的金字招牌!否则以后,你们别想在东陵混下去!”
“是,宁姑!”
——
北夜皇宫。
夜九歌一大早就进了宫,那时候北夜国君夜冥,正在早朝。
小太监没有将他领到御书房外,而是将他带到了御花园。
夜九歌心里有些奇怪,面上没有展露出来。
这御花园,算算日子,貌似有两年没有仔细逛过了,正好趁着机会,看看母后最爱的四季兰还在不在。
夜九歌想起先皇后,面上露出追忆。
母后的爱好一向异于常人,不爱娇贵的要精心培育的兰花,反而偏爱花期长、生命力强易栽培的四季兰。
此时已是初秋,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香气清雅的桂花,曼妙多姿的各色菊花,艳丽芬芳的玫瑰,水畔边的木芙蓉,波光花色相映,更显妖娆…
四季兰,在一个小角落里,同样香气四溢。
夜九歌看着看着,就想起了父皇母后还在世时,在御花园里一起赏花饮酒的情景。
“小九,母后的小九,快过来…”恍惚中,眼前的花朵,幻化成一名容貌绝美的宫装女子,温柔含笑,招手示意他过去。
“小九,来父皇这,父皇带你去骑马!”耳边似乎又听到熟悉慈爱的呼唤。
“国君,您怎么能用计?”母后娇嗔埋怨的声音。
那时候,父皇好似放肆地笑了,抱起五岁的他,大力亲了一口后,哈哈笑道:“皇后,你可和朕打过赌,输了要亲朕一口的!”
母后像个含羞的少女,跺跺脚,“国君,小九还在呢!”
“冥儿都快要成亲了,皇后你怎么还是那么害羞?”父皇打趣地问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