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起回北夜

隔着披风,仍能感觉地上的坚硬,然而那坚硬比不过身上男子的胸膛。

莫安生双手撑在他胸膛,想隔开两人的距离,徒劳无功。

身上男子的呼吸,有股奇特的好闻味道,她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也能感觉那呼吸吹到脸上时,绒毛的颤动。

莫安生咽咽口水,避开他深邃的眼,“九…九哥,披风铺好了,你歇息。”

“一起吧!”幽幽的语调。

远处的火光映得她半边脸如花般粉嫩,张合的红唇泛着水光,莹润饱满,吐气如兰,幽幽生香。

某人的眼神更暗了。

“一…一起!?”莫安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两声。

她的双眸像被雨水洗过的宝石,静静地躺在一汪清泉里,干净清澈。

而此时,正用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他!

夜九歌突生罪恶,他倒向一边,将她拢在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此时虽是夜晚,比起白天的闷热好了不少,可两个人贴得这么近,身后男子像个火球,烤得她非常不舒服。

莫安生不安地扭动,试图摆脱他的怀抱,“九哥,我另外再找个地方歇息。”

“没有垫在地上的披风了。”

“那我睡地上好了。”

“太脏了,明天还要赶路!”

不是嫌地上脏,是嫌在地上睡过的她脏!莫安生磨磨牙,出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准备露宿的东西?

她背着他翻个白眼,“九哥,您可不可以隔远点,热!”

“嫌弃九哥?”

确实!可真嫌弃也不好当着面直说,毕竟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有求于人啊!

“哪的话?九哥!”莫安生干笑两声,“只是大夏天的,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睡觉,太热了!”

身后的男人沉默片刻,似乎接受了她的理由,坚硬如铁的手臂,终于从她腰上移开。

莫安生顿感一阵轻松,深吸两口气后,又悄悄往外挪了挪,闭上了眼。

白天在马背上睡了大半天,莫安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哪知闭上眼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清脆的鸟鸣?花草的清香?还是炙热的光线?

莫安生只知道当她缓缓睁开眼时,映入眼中的,是夜九歌魅惑人心的容颜,还有勾人的桃花眼。

那双眸子里的情绪还未散去,有点温柔,有点宠溺,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担忧。

他的脸正对着阳光,初升的太阳,柔和的霞光照在他脸上,紧致的肌肤如玉,看不到一点毛孔。

一大早的,面对如此美色,莫安生大呼吃不消。

她挤出笑脸,正想打招呼,夜九歌已快速起了身,“起了,小懒猪,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小…懒…猪?这称呼亲昵得让人毛骨悚然!

莫安生满头黑线,快速起身,发现阿归早已收拾妥当,留了早膳,只等她吃完就上路。

莫安生脸红地洗漱完,大口吃起早膳。

“慢点,别噎着,反正迟都迟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打趣的声音传来,鼓着脸颊的莫安生狠狠瞪他一眼,心里埋怨道:干嘛不早点叫醒我?

莫安生不知道,她的脸因为洗过之后没有了修饰,嫩得可以掐出水,此时塞满食物后,鼓鼓的,像刚出炉的肉包子,让人忍不住就想捏上一把。

夜九歌忍着手痒的冲动,别开了眼。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重复着同样的行程,白天路过乡镇时补充食物和水,租个客栈房间洗漱一番,晚上在外露宿。

莫安生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晚上非得在外露宿。

越往后,路越来越难走,全是弯弯曲曲的小道,而且遇到的乡镇越来越少,越来越落后,最长一天试过三天才碰到一个小镇。

以至于让她甚至一度产生,她是不是要被拐卖到山村做小媳妇的念头!

七月十八的早上,莫安生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是夜九歌和阿归同她开玩笑,是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因为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等到两人的身影。

莫安生气得想破口大骂,nnd,什么意思?

她狠狠踩了两脚地上的披风,拿起自己的包袱打算走时,一封信从里面掉了出来。

莫安生捡起拆开。

“小懒猪,又睡过头了吧!醒来见不着九哥,有没有伤心害怕?放心,九哥没有抛弃你,九哥可不舍得。

说正事,你沿着来的路,一直朝南走约两个时辰,便能到达东陵城,进了东陵,自己找个客栈歇息一晚。

明天去城西宁氏牙行,找一位宁牙子,就说九爷介绍来的,后面的一切,交给宁牙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问!

最后,九哥披风上的脚印,记得擦干净带在身上,见披风如见人!”

莫安生看一眼披风上的脚印,看来那个妖孽早就预料的,她会拿他的披风出气!

什么见披风如见人,难道这个披风是个什么信物不成?

莫安生撇撇嘴,不甘心的将披风从地上捡起,用力拍拍,将上面的脚印和灰尘拍掉。

然后顶着骄阳,朝东陵走去。

这一走,足足走到太阳快下山了。

不是说约两个时辰吗?她走了三个时辰都不止了!

又骗她?死妖孽!

莫安生在心里将夜九歌狠狠骂了一顿。

快天黑前,她终于顺利地进了城,找了间客栈。

一进房间,莫安生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舒服得不想起来。

不过肚子实在太饿,身上实在太难闻,稍作歇息后,莫安生坐起身,走到楼下叫了碗面,让小二等会送水去她房间。

吃完面去到房间,水已经放在那了。

莫安生掬了把水洗脸,脸一碰到热水,才惊觉一阵刺痛。

看来是晒伤了!

莫安生走到梳妆台,发黄的铜镜里,能看到脸上大片不正常的红,有些地方还脱了皮。

她看着镜中人,苦恼地想:不会破相吧?赶路的时候,她已经尽量埋着头,用手遮挡了,结果还是这么惨!

这一想,莫安生忍不住将夜九歌埋怨上了,都带她骑马赶路那么多天了,为何非要在快到东陵的时候,将她抛在野外?

她对着镜中人呲呲牙:这个仇,她先记下了!

身上又脏又臭,莫安生却不敢大肆泡澡,只能简单擦洗一番,换件干净的衣裳,然后上了床。

一觉好眠到天亮。

醒来时,外面已经发了白,莫安生赶紧起身,洗漱下楼用早膳,然后结账退房,带着她的行李和披风,去宁氏牙行找宁牙子。

看到宁牙子的瞬间,莫安生吃了一惊。

她印象中牙行的人,都是像先前买宅子时,碰到的张林二人那种类型,三十左右,五官端正,口齿伶俐,满脸精明。

但宁牙子,是个女人,还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二十出头,容貌秀丽,生得很是大气。

稍加打扮,若说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正房太太也不为过!

她看向莫安生的眼神很犀利,带着审视,片刻后移开眼,对带莫安生来的小厮道:“带她下去。”

“是!”

莫安生牢记夜九歌的交代,保持沉默,对着宁牙子行礼后,随着小厮去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还有八九个十到十四岁不等的少年少女,听到响动齐齐站起身,见是个小厮和一个莫生的少年,失望之余,眼里充满了敌意。

莫安生不明所以,又不好开口问,只能走到角落里的凳子坐下,开始了无聊的等待。

大约一个时辰后,有人推开了房门,“出来吧!”

除了莫安生,所有人面上一喜,整理一下衣衫后,按顺序走出房间。

莫安生跟在了最后面。

带他们出来的人,将几人领到了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五人一排,站了约二十几人,看岁数,同他们差不多般大。

“你们几个,顺着站后面,不许说话!”

不一会,外面传来宁牙子的声音:“曲大管事,这次打算挑几个?”

“最少也得七八个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叹口气,“昨晚有个小厮不小心,将水倒到了王爷身上,王爷一气之下,将屋里几个伺候的都发卖了!

这半年不到,都换了两三波人了,老夫寻思着总是这样也不行,干脆一次买多几个,都调教好,要是这几个王爷不顺眼,就换另外几个服侍,总能有几个顺眼的,好过每次都让老夫匆匆忙忙地跑来找宁姑您要人!”

宁牙子宁姑爽朗笑道:“哈哈,曲大管事,说句您老不高兴的,您家王爷这脾性,我宁姑可喜欢的很!我甚至巴不得这东陵所有人家,都一天换两三波,那样我宁姑睡觉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哎呦,年纪轻轻的就掉到钱眼里就爬不出来了?”曲大管事笑骂一句。

宁姑陪笑两句,没接这话,“曲大管事,到了,按您的要求,都是十到十四岁的,您慢慢挑!”

曲大管事嗯了一声,“这次就要十三四岁左右的,调教时间短,几天就可以上工了。”

“成!”宁姑爽快应道,然而对着院中一吆喝,“十三岁以上的站左边,其余站右边!”

院子里的人迅速分成两堆。

宁姑走到左边这堆,挨个挨个一一细看。

“你,别仗着自己个高,瞎充数,过去!”

“你,还有两个月才十三,过去!”

“你,病都没好,跑出来干什么,快走快走!”

……

一下子,就赶走了五六个不合要求的。

那些被夺走了机会的,纷纷哀求,“宁姑,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参加挑选好吗?”

“不行!我宁姑在这个行业里做到东陵最出色,靠的就是严格按东家要求挑选的规矩,绝不弄虚作假,欺瞒东家,赚不义之财!”

宁姑严厉道:“你们若还想通过我找到好东家,就给我乖乖过去,别碍手碍脚!”

曲大管事显然早就知道她的行事风格,含笑背着手站在一旁。

宁姑将剩下的九人重新看了一遍,满意点点头,走到曲大管事身边,“曲大管事,还剩九个,您亲自挑,挑中多少是多少!

不过这些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还有的大老远带着行李来找我宁姑,您老菩萨心肠,能多挑点就多挑点!”

“你这张嘴呀,人也是你,鬼也是你,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夫还能说什么?”

曲大管事不断摇着头,一脸的无奈,然后手一挥,“行了,都要了吧,咱们王府也不怕多这一个半个的!”

被留下的九人,除了莫安生外,个个都面露喜色。

宁姑夸张笑道:“哎哟,宁姑代他们谢谢您老了!”

她提高音量对九人喝道:“还不快点过来谢谢曲大管事?”

九人机灵地走到曲大管事面前,行礼,“见过曲大管事,谢曲大管事。”

曲大管事轻轻嗯了一声,眼光瞟到背着行李的莫安生,“你就是那个外地来的?”

莫安生面色一囧,“是的,曲大管事。”

曲大管事扫了她两眼,转向宁姑,“宁姑,老规矩,能现在就跟老夫走的,老夫就带走,不能的,就劳烦您明日亲自送过去,顺便把账结了。”

“好嘞!”宁姑高声应下,然后手一指,“你,你,你三人,一刻钟内,将东西收拾好了,跟曲大管事走!”

那三人里面自然包括了莫安生,不过她的东西都已经带在身上,便没有离开,老实地待在一旁。

“这个倒是懂规矩!”曲大管事对着宁姑随意道了一句。

莫安生满头黑线。

宁姑笑道:“那宁姑就将他们托付给您了,进了府后,可得好好关照关照!”

“这是自然,进了咱们王府,就是王府里的人,只要行事不出错,老夫自然不会亏待!”

“曲大管事,您待下人是出名的和善,宁姑我最喜欢跟您这样的管事打交道!”

“得得,别再吹捧了,再吹捧,老夫又得花银子带走几人了。”

宁姑一阵爽朗大笑,没有再说话。

很快,剩余的两人出来了。

“你们几个记好了,去到东家,少听少说多干活,不要做出什么丑事,砸我宁姑的金字招牌!否则以后,你们别想在东陵混下去!”

“是,宁姑!”

——

北夜皇宫。

夜九歌一大早就进了宫,那时候北夜国君夜冥,正在早朝。

小太监没有将他领到御书房外,而是将他带到了御花园。

夜九歌心里有些奇怪,面上没有展露出来。

这御花园,算算日子,貌似有两年没有仔细逛过了,正好趁着机会,看看母后最爱的四季兰还在不在。

夜九歌想起先皇后,面上露出追忆。

母后的爱好一向异于常人,不爱娇贵的要精心培育的兰花,反而偏爱花期长、生命力强易栽培的四季兰。

此时已是初秋,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香气清雅的桂花,曼妙多姿的各色菊花,艳丽芬芳的玫瑰,水畔边的木芙蓉,波光花色相映,更显妖娆…

四季兰,在一个小角落里,同样香气四溢。

夜九歌看着看着,就想起了父皇母后还在世时,在御花园里一起赏花饮酒的情景。

“小九,母后的小九,快过来…”恍惚中,眼前的花朵,幻化成一名容貌绝美的宫装女子,温柔含笑,招手示意他过去。

“小九,来父皇这,父皇带你去骑马!”耳边似乎又听到熟悉慈爱的呼唤。

“国君,您怎么能用计?”母后娇嗔埋怨的声音。

那时候,父皇好似放肆地笑了,抱起五岁的他,大力亲了一口后,哈哈笑道:“皇后,你可和朕打过赌,输了要亲朕一口的!”

母后像个含羞的少女,跺跺脚,“国君,小九还在呢!”

“冥儿都快要成亲了,皇后你怎么还是那么害羞?”父皇打趣地问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