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城隔着千里看都规制庞大,潜进去以后才能真实感受到它的规模——
光是从外城一路杀进中城都花了近十个小时,中间只休憩了一小会。
这河底聚集的不光是亡忆河里的水妖,连带着沥沄河和其他支流的妖物也全都聚拢了过来。
那邵宏献祭的魂丹如同鱼饵一般,让一众派系的大小妖孽都与虬蛟签订了血契,心甘情愿为之卖命赴死。
赤龙之魂在另一端兴风作浪,听着坠落崩塌的动静估计都拆迁了不少地方。
而在东边这一头,哪怕他们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也免不了跟一拨又一拨守卫血战到底。
白狐的皮毛都浸了一层红雾,兽瞳始终彰显着嗜血的状态。
那挡在他们面前的鱼尾高楼猝然倒下,连绵百里的高墙也被拆为残垣。
手执长鞭的明琅退了一步,把薄和挡在了身后:“有动静。”
下一秒,嘶嘶的声响就从地底深处游荡而出,而那一片废墟忽然乍起,一条深银色的巨蟒如游龙般摆尾而出,庞大到能让这一片的地面都为之振响。
明琅眼神一凛准备过去帮忙,却被璩玉按住了。
“让叶肃发泄下。”他沉声道:“他现在已经暴躁到极点了。”
十个小时不见岑安,叶肃已经预设了无数种可能性。
他当初错过了长姐的殒命,差点目睹着母亲死于天雷,如果岑安再出什么事,恐怕真的会疯掉。
巨蟒的每一片银鳞都尖利如锐刺,半身耸立起来一如蔽天高楼,黑信一吐便向那白狐扑去。
不等它卷住对手,那妖狐低吼一声,周身便悬起九重狐火,在水中亦炽烫如烈阳,同时锁了上去!
獠牙和利爪直接深嵌入银甲之底,黑色的污血随之飘散而出。
狐火卡在七寸处不断推进,灼烫到让巨蟒嘶鸣翻搅。
那冰蓝色的兽眸一缩,狐火竟同时扩散复制,如骤雨一般映亮了这片水域,同时翻卷着卡进那巨蟒的七寸之中!
巨蟒痛到猛地扬起身来,下一秒就被獠牙贯穿白腹,破开厚密鳞片连带着把内脏都豁了出来!
璩玉连着厮杀到现在,累的靠在旁边休息。
“闻着都有点饿……也不知道这玩意烤熟了能不能吃。”
薄和被他捂着眼睛,透过指头缝看那大蛇是怎么被活生生大卸八块的,隐约觉得有点纳闷。
“这是水底,为什么叶哥还能喷火?”
“他啊,”明琅靠在旁边给璩玉治疗着伤口:“他有吸血鬼的血脉。”
“如果是一般的陆兽,在深水里只有被摁着打的命。”
“吸血鬼?”男孩懵了:“叶哥还是混血?卧槽?!”
“你能少说点脏话么。”璩玉摸了下愈合的胳膊,靠在明琅身边假寐,懒洋洋道:“洋鬼子血统又怎么了……他们那些种族才活了多久?”
明琅忍不住笑了起来:“英国从诞生到现在,历史还不到两千年。”
“两千年,”璩玉不置可否:“两千年前我爸都成仙了。”
“你们这是年龄歧视。”薄和扭头去看叶肃,突然和另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对视上,吓得直接扶墙站了起来:“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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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角兽歪着头看着他,挥了挥蹄子道:“你们也是往外跑的吗?”
璩玉一睁开眼发现这多了一匹配色跟金银馒头似的马,也跟着吓了一跳:“这什么东西?”
“独角兽?”明琅也愣住了:“这儿为什么有独角兽?”
薄和立刻冲到了大白狐狸的旁边,先确认了眼被剁成四段的蟒蛇咽气了没,然后伸手拍了下狐狸的脖子:“哥!你看那边!”
叶肃的情绪恢复了一些,转身的那一刻又变回了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浑身的血迹污浊便顺着水流飘散而去,变回了那不苟言笑的医生。
独角兽吧啦了半天问着路,扭头一见着叶肃眼睛又亮了起来,欢快地唤了一声:“奥尔丁顿!你也在这里!”
“什么意思?”璩玉打量着这金鬃银毛的外国马,表情非常微妙:“老叶,这是你家外国亲戚?”
“你认识我?”叶肃皱着眉道:“你是谁?”
“我是伊恩啊,你不记得了?”独角兽甩了下鬃毛,又反应了过来:“对哦,那时候你还是个小狐狸宝宝。”
全场唯一没有过英语四级的薄和在旁边有点郁卒:“所以连妖怪的英语都比我好……”
“我是从地牢里跑出来的,”独角兽指了指白色尖塔的位置:“本来还有个漂亮男孩也在,走了一半不见了。”
“谁?”薄和下意识道:“不会是岑安吧?”
叶肃条件反射地把安安的样子投影给他看,伊恩飞快地一点头:“就是他!”
他把地牢里的事情简短地解释了一下,神情也不太放心:“我钻出去以后,他就不见了,可能是被追上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明琅谨慎道:“你不属于这片水域。”
“一言难尽,我是被绑过来的。”独角兽想了想道:“虽然有点危险,但看在奥尔丁顿的份上,我把你们带过去吧,从这边到白塔有条近路,但要小心巡逻的怪物。”
“安安还好吗?”叶肃的声音都有些干涩:“他受伤了没有?”
“完全没有,是他救我们出来的,”独角兽蹭了下他的胳膊,认真道:“精神也很好。”
叶肃深呼吸了一口气,同他们继续往深渊尽头疾行。
岑安在睡醒之后数了一下身上的绳子。
八根,连脖子上都箍的好紧。
他现在应该被扔到了白塔的内部,连空气都变得炙热了些。
塔底有嘈杂的响动,混杂着叱令吆喝和金属撞击的声音。
整个环境都昏暗而湿热,让他非常不舒服。
螺旋状的内墙上镶嵌着不同的房室,有的是存放材料的仓库,还有些看起来像审讯室和囚牢。
……这下更不好逃出去了。
岑安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先给自己解个锁。
他再这么被绑下去,骨头都得断掉。
捆妖索如同被自动操纵一般,开始解开繁复的绳结。
看着仍旧是绑缚住他的状态,其实已经腾出许多活动的空间,能让他小范围动弹一下。
接下来做什么?
岑安不确定叶医生那边的进度,决定先冒个险。
那个姓裴的好像还能交谈两句,但姓崔的完全就是个疯子。
“我希望……我的本体能被存放到最安全的地方。”他闭上眼睛思考了一秒。
如果崔沅把那耳坠拽下来掐碎,那根本就等不到叶医生来救自己。
再睁开眼时,他的耳坠已经消失无影。
……这是飞到哪里去了?
……也许去叶医生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