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豹妖非常能打,以至于整个地牢都跟暴风圈中心一样。
岑安一出去就感觉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头发也跟着飘了起来。
他想说句什么,却咕嘟出一连串的气泡,匆匆用了个咒术让自己保持呼吸。
独角兽方向感极好的引着他往外走,偏偏起舞一路上绕开了好几个哨点。
因为有妖兽越狱的关系,一部分守卫开始陆续往回赶,远处还能听见什么东西的坍塌声。
岑安隐约感觉叶医生也在这片水底,有些担心他是否受得了这里的空气。
他们走到了一条死路,附近还能听见搜捕的吆喝声。
圣洁光辉的独角兽思考了两秒,开始用与形象毫不匹配的速度开始在土墙底刨狗洞。
岑安:“……?”
它的速度非常之快,歪着脖子靠着墙吭哧吭哧打着洞,不一会儿竟真弄出来个大小刚好的空隙。
“饿瘦了也是有好处的。”独角兽嘟哝了一声,直接拱了进去,有些艰难地把屁股扯出来。
“我出来了——那边就是中城!”它一回头,发现洞穴后面空了。
“嗨?你去哪了?”
岑安被突然空降的裴荼直接带回了高塔上。
整个深渊之城都泛着暗紫色的气息,而高塔却是纯白的。
小青年被带回了会客厅里,有些狼狈的被放在了沙发上。
周围环境布置的如同上好的茶室,甚至还放了一台超大屏幕的电视。
“喝点什么?红茶?绿茶?”
裴荼示意侍从端来茶壶,坐在他的对面慢条斯理地玩着瓷器。
“不用。”岑安定了定神,状态有些紧绷。
“那就红茶。”
男人开始沏茶热盏,让氤氲的香气在室内蔓延开来,还给他也递了一杯。
“你很紧张。”他的声音清冷低缓,从容如不知此刻正发生的事情。
岑安没有吭声,也没有碰那个瓷杯。
“你的朋友已经来接你了,想见到他们吗?”
小青年保持沉默。
“我在很小的时候,也有很多朋友。”裴荼望着窗外的烟尘,还有城间隐约的龙影,神情有些怀念:“他们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也是朋友。”
“后来……他们都死了。”
“我的长姐被卖为军妓,没多久就自戕而亡。”
“鸾族把我的弟弟贬为座驾,踩着他的脊骨游水取乐。”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事不关己的抽离感。
“我做了两百多年的鱼,一路逃到这里,才敢变成原来的样子。”
岑安静默地看着桌面,不给予任何回应。
“你在想什么?”裴荼问道。
他注意到,他在听这些旧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在撒谎。”岑安很冷静:“而且你在用这些话来观察我。”
“如果卖惨就可以哄骗你的话,那确实值得试试,”裴荼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惜没有成功。”
岑安没有放松,只抬眼看着窗外。
他和叶医生的距离太远了,根本感应不到他的灵识,也不可能传递任何消息。
高塔之下有一圈又一圈的守卫,他们也在搜寻着潜入者。
“你觉得,崔沅为什么要抓你?”
“因为他要复仇。”岑安简短道:“他想杀了叶肃。”
“那我为什么要抓你?”裴荼笑了起来。
岑安犹豫了一下。
他不想暴露与幸厄石有关的任何讯息,但也不确定他的身份和用意。
“因为璩玉?”他问道:“你想给蛟族复仇?”
“实际上,”裴荼温文尔雅道:“我从没有亲眼见过璩玉。”
“在我从鱼的封印中被族人解救出来的时候,我的父母兄弟都早已化作枯骸了。”
“整个沉落海,都全是蛟族的血肉白骨和亡魂,连鱼虾都不敢踏足半步。”
他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但这都与我没太多关系。”
岑安的神色动了一下。
“我父母与鸾族的那一辈相互残杀,我这一辈亦是被追剿清算的逃亡者,”他注视着岑安道:“如果这个循环不结束,我的子子孙孙,恐怕也是类似的故事。”
“你不在乎那段过去?”
“我不在乎。”裴荼平静道:“我只在乎我自己。”
“如果我不解决掉璩玉,不除掉随时能抹去我本身存在的这个威胁,”他抬起眼眸道:“凭着这个出身的原罪,我这辈子都只能潜在深渊以下,不见天日。”
鸾族不会容忍任何裴家的子孙再次现世。
“我知道自己不得长生,注定有一天会灰飞烟灭,但前两百年都在做鱼,后几百年也蛰伏于此,还可能随时会被发现。”裴荼笑了起来:“你觉得这划算么。”
岑安注视着他:“你希望我同情你?”
“不,你才是被囚禁的猎物。”裴荼放下了瓷盏,示意侍从再上些点心过来:“想吃点什么?樱桃糕?莲花酥?”
岑安摇了摇头。
门忽然被另一人猛地踹开,紧接着是暴戾又焦躁的吼声:“姓裴的——地牢毁了你知道吗?!”
崔沅两三步就走了过来,在见到裴荼对面坐着的岑安时动作一顿,阴着脸看那男人:“你他妈又在玩什么?再乱来老子把你也扔去炼丹!”
“他在这。”裴荼淡淡道:“其他地牢里的东西,跑了也就跑了。”
“你这话倒是说的轻巧——还有十个时辰就要炼蛊,”崔沅怒极反笑:“姓叶的要是没法取丹,那豹子就是唯一替代品。”
“西城好像已经被砸的差不多了。”裴荼看向窗外,忽然也笑了起来:“他们自然会过来找你,你这么急,莫非是已经开始怕了”
“找我?是找我们!”崔沅骂了一声,一抬手掌心就多了好几根捆妖索,把岑安又绑了起来:“来人,把他绑去祭坛!”
旁边一列穿着银甲的护卫鱼贯而入,把那捆成粽子的人参给抬了出去。
“裴荼,我跟你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崔沅阴沉沉道:“先前定好的,是我吞蛊成魔,然后替你杀了璩玉。”
“但你要是不知死活,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男人把瓷盏放了下来,长眸一扫。
“好啊。”
薄和隐约感觉这趟远足确实有点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