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夺目

少年不予理会,他知道一切很快就会像之前那样吵闹,统括局的‘闭嘴’持续时间通常是十秒。

“织田!”

他们一起走在河川沿岸。

“我能不能把你的头发交给港口的首领。”立夏纠结片刻后,开口问他,“会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让港口的人追查到你。”

“可以啊。”

随着织田作之助的应答,立夏在袖兜中摸出当时的那缕头发,丢给了一边的魔神柱。

‘需要变出一只小鸟吗?’安德雷安富。

‘炼金?’贝列。

“……”立夏。

不,并不需要这么多功能,只要简单的褪个色就好。

‘oooo……’巴巴托斯。

漂亮魔神似乎非常失望,立夏偷偷戳了他一下,立刻被盖提亚嘲笑。

结果是好的,立夏得到了一缕掉色的纯红头发。

“那是你的异能力吗?”织田作之助挠挠头,“他们看起来不太像妖怪……式神?”

‘……!’巴巴托斯。

‘还是杀了他吧。’拜帕。

‘口无遮拦。’化勒。

‘闭嘴。’盖提亚。

立夏又得到了十秒钟的安静,他趁此收起‘红发’。

“‘祂’不是我的异能力。”简短的一句,再没有下文,似乎并不太想要提起。

‘……’盖提亚。

‘哼!’巴巴托斯。

‘哼!’贝列。

‘哼!’欧洛巴士。

呓语变得躁狂,似乎混乱,足触被锥刺的声音传来,面对这种情况立夏只是叹了口气,相较之前,他的适应力正在稳定进步中。

“走吧……不对。”他向织田说,“你在这里等我。”

“不去擂钵街吗?”织田问:“大约多久。”

“我要先去港口一趟。”立夏想了想,“如果顺利的话会很快。”

“不顺利?”

“不要随便插旗……!”没有逗笑织田,那孩子似乎不太明白这个梗和笑点,反倒是立夏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不顺利的话,织田可以直接去擂钵街等我。”

“只要还在横滨,哪里都不远。”

“一路顺风。”那少年有点点呆的看向他,“早点回来。”

春分吹起织田作之助暗红的发梢,与之前见面时一样,他自由的将头发裸/露在天空下,鹤见川水侧。

立夏看着他的头发被风吹起的弧度而出神,似乎看了很久。

半晌后勾起唇角,眼瞳明蓝如天空。

“这时候应该说‘武运昌隆’……大概。”

“武运昌隆。”织田作之助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我记住了。”

他们又简短的说了几句,川水垂映河边的少年们相互作别后,背向而离的背影。

漾开的波光里,是上游淌来的水草,油绿到仿佛提前看到盛夏那般鲜活。

在深水般的垂望里,他们各自走向明媚春/光――

“织田!”已经走出一段的少年猛然回头,向河堤下呐喊,“作之助!”

“我要让横滨,所有红头发、粉头发,橙色头发的孩子――!”

14岁的织田作之助愣愣抬头。

“都能像你一样。”

像你一样。

“去走在阳光下。”

他嗓音昂扬到近乎宣告,那般热烈的降临着、微笑着,夺目着。

在这个瞬间。

那种从人类本能里‘想要远离’这个人的想法,似乎被什么热度极高的东西所烧灼,继而引燃了一切晦暗。

虽然这个状态很快又被形容为‘厌弃’的想法所覆盖,人类恶的呓语如影随形。

但织田作之助想,他……藤丸,一定是个比预想中还要了不起的人。

年少的织田作之助看着那个人离开的背影,昂首阔步。

他不知道此刻的情绪,应该去用怎么样的词汇和描述所去对应……果然,需要学习的东西,依旧还有很多。

[武运昌隆]

织田作之助在心中默念。

自降临这个世界,这个时间节点以来,第一次被这样真心实意的祝福了的少年。

他正乌拉拉的奔跑在横滨被风吹净的街道上,宽阔的兜帽和袖子也被风鼓起,仿佛被吹散满身阴霾,他第一次这样,像与从前完全一样。

敞亮阔气,意气风发的向前。

不去思考过去,不去思考未来,只活在这永恒16岁的当下。

人类少年似乎蒙着光的轮廓,明亮到比亿万恒星更加闪亮。

花纹瑰丽的眼珠,咕噜噜的转动,其中是[他]每时每刻的模样。

微缩般的魔神柱像一朵一朵颜色奇怪的奶油顶,蹦哒哒的赶在少年身后。祂们试图挂在那摇摇晃晃的袖角上,一同被风吹起。

祂们在他的影子里融化,或者吹起分扬的落花,令早樱在他发上坠落满头。

――[夺目]

魔神滚动的眼瞳之中,清晰垂映出黑发蓝眼的人类少年。

‘我的仇敌。’

‘我的憎恨。’

‘我的宿命啊……’

白发金瞳的兽王阖目,祂在时间神殿的御座上沉睡,似乎休憩,之间仿佛做了一个持续三千年的梦。经久不散。

被魔神所注视的人类随着逐渐靠近某港口公司,横滨标志性的几栋极高的大厦时。

他脸上明烈的笑意逐渐消却,直至沉肃。

‘笑笑……!’巴巴托斯。

‘立夏。’安度西亚。

‘立夏。’系尔。

……

足触在晦涩中探出、延伸,祂们穿过少年柔顺的发,又沿着发根向下,贴伏在他的背脊上。

立夏在这一声一声的呼唤里向前走去,他没有回应任何人……或是非人。

他走进那充满压迫感,非常沉暗的大厦,内部氛围比起之前更差了。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藤丸队长。”

“藤丸队长。”

……

一路来三三两两的守卫向少年问候,他也回以自持冷淡的笑,一直到首领间外,两排守卫都非常沉默,只是微微颔首。

“……”

大门的打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有人都畏惧着那位已沉沦病痛的老人。

“好久不见,藤丸君。”是森鸥外。

这位医生将对于少年的称呼改回姓氏……立夏了然。

显然,对方并不想在首领面前显露出两人的熟稔。

“好久不见,森医生。”少年从善如流,“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你。”

“哈哈、今后你都会在这看到我。”男人的在‘首领’前的状态,似乎比私下中开朗一点,“算是升迁吧,变成了常驻的私人医师喽……好了,不打扰你和那位老先生叙旧。”

――“请。”

男人让开位置,他站在门侧处注视少年走进室内。

屋内依旧是之前的配置,窗帘拉的严密,全不透光,只有黄铜烛台点着微弱的火。

立夏走进去,仿佛被黑暗吞噬。

“贵安,boss.”

少年人单膝落下,侍立于老人的病榻一侧。

“您的悲痛,我已解决。”他向那颤巍巍支起上半身的老者,递出掌中红发,“恳请查验。”

“哦……哦!”老人枯黄的脸,凹陷到几乎无法看到眼珠的眼窝中,骤然迸发出某种神异的光亮。

老人欣喜的攥住那缕红头发,又看向那单膝侧落的少年,

抬手,他试图抓上那少年的袖角。

“就是这样的光泽!就是这样的红色!”满身褶子,填充着岁月感的那张脸上,却满是诡异的孩子气。

老人几乎幼稚的大喊着。

“你果然是理想的,最好的孩子。”

他念了几遍,却突兀的又哭了,那双手揪着立夏的前襟,“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粗糙的手去触及少年人,老人固执的注视着那双明蓝眼瞳,似被点燃热狂。

‘红发。’摩拉克斯。

‘权威。’艾尼。

翻涌的雾与恶意无处不在的弥散着,祂们流淌在空气之中,又单薄的与少年贴合,令他和那疯了的老人始终不会接触。

‘看啊……’佛拉士。

‘这就是人类。’纳贝流士。

祂们贴着少年的耳侧吐息,如循循善诱,似赤/裸蛊惑,与他十指缠握。

‘低劣。’安杜马里。

‘肮脏。’斯伯纳克。

‘无药可救。’弗法。

“……”

少年人看着那紧紧攥着‘红发’的老人,温和明润的笑了。

“已经不需要了吧。”少年加以引导,“一切都解决了,已经不需要再杀死没必要的人。”

外间的人们陡然呼吸一窒,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诚然,任何一个人都知道首领此次任务的荒谬,却并没有人反驳,何况劝谏。

因为这些都死在过去,首领杀了他们,只留下听话的人。

而现在,老首领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把玩那绺红发。似乎是没有听到。

令人不禁流下冷汗,黑西装们希望这件事就此为止,藤丸能识相一些,最好相安无事。

可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所谓‘相安无事’,则与麻木不仁无异。

首领是个老人,是个疯了的,神志不清无法讲通道理的老人。

是个无父母,亦无子女的老人……森鸥外露出一丝转瞬的笑意,目光幽深。

现在。

立夏正嗓音平和、温善的呼唤着那个老人。

――“爷爷。”

老人奇异的顿了顿,逐渐抬头。

他浑黄的眼珠,死死盯住了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