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我呢?你觉得是误会还是真的爱?”
酒疏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对于这个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惩戒对象,酒疏觉得应该让他自己做出判断。
“爱,我爱你,每次看到、你都会心跳加速,想要亲吻你,拥抱你……触碰你的肌肤。”祢辛颤抖的呼吸声掺杂在声音里,语气却异常坚定。
看着惩戒对象颤抖却炽热的目光,以及那似乎充满爱意和迷恋的语气,酒疏难得有一瞬间的愣神。
脸颊处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仿佛将整张雪白无暇的脸庞笼上一层如烟似雾的红纱,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咳咳!你的告白我听到了,那么现在我们和好了。”酒疏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算是为之前游乐园里的分手闹剧画上了句号。
对面的祢辛依然看着自己的爱人,虽然不善于做出什么表情,但他因为激动和欢喜而变得极其明亮的眼睛足以说明此时的情绪。
然而,在片刻的欢喜之后,祢辛似乎还是有些不安,他嘴唇蠕动着,回忆起了爱人碎裂时候的样子。
每一次回忆起那段记忆都会令他痛彻心扉:“可我之前……欺骗了你,还导致你……”
祢辛说着,手指紧紧扣在手心,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他这种人即使并不肮脏,也不值得被爱。
或许对心爱的酒疏来说,与他在一起才是最大的玷污,他根本不配得到酒疏的爱意,他那些所谓的爱意也是无比卑劣不值一提的。
酒疏闻言,瞥了他一眼,漂亮的深色瞳孔在车窗外落日余晖的折射下变得剔透,却有着让人无法看透的情绪。
酒疏看出祢辛还困在那段记忆里,那段他死亡的记忆。
或许跟恐惧到不敢与他见面的祢心一样,最无法原谅祢辛的人反而是祢辛自己。
对人心看得很透彻的酒疏并未说什么轻易原谅的话,他知道即使说了祢辛也不会轻易释怀。
而是声音淡淡地道:“我确实很生气你们幼稚的举动。”
听着爱人突然变得冷淡的声音,祢辛漆黑的瞳仁变得空洞起来。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同一个人,我希望你们可以接纳彼此,你们只是生病了,而病是可以被治好的。”
酒疏用柔软的手掌捧起祢辛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在祢辛眼中美丽到无与伦比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疲惫。
“你会帮我的,对吗?你和祢心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然后我才会原谅你们,原谅你们害得我死去的事情。”
“……好。”祢辛看着面前的爱人,微微收紧手指,答应了酒疏。
如果是为了酒疏的话,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即使是去接纳彼此憎恶的次人格。
酒疏见状,眼神放柔和了些。
其实他看得出来,即使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祢辛与祢心之间依然有着不可跨越的隔阂。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死而导致两人都陷入深深的负罪感无法自拔,只怕他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
这样也好,精神疾病并非三两日就能治好的,即使现在回归本体后变成了神的一部分,他们也依然需要漫长的治愈过程。
而酒疏并不介意在余下的时间里陪伴他们。
收起思绪,酒疏重新启动了汽车,开往大都会的方向。
安抚好了主人格后,就该次人格了。
希望祢心能像祢辛一样好哄。
夜色深沉,宽阔无际的海面上,风平浪静。
一艘巨大的足以承载上千人游玩的远航邮轮驶出了港口,邮轮上豪华的舱室内灯火通明,似乎有高亢的呼喊声和无数虔诚的祈祷声响起。
“卡斯莫斯冕下会原谅我们的!”
“只要我们献上足够多的祭品!更多的!”几个苍老的声音如此高喊着,语气疯狂。
宽敞的邮轮大厅内,高高的穹顶之下是金碧辉煌的装饰,戴着兔子面具的老人们站在布置好的祭坛附近,四肢乱颤,似乎陷入了癔症,露出面具的眼睛满是血丝。
他们是十长老俱乐部的核心成员,已经活了几百岁的他们原本凭借着向卡斯莫斯献祭而获得了堪称无尽的寿命。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天空之上的裂缝出现,他们身上的寿命就在不断减少,短短一个星期就从青壮年变成了现在的老态龙钟。
如果再不想办法获得寿命他们就要活活老死了。
这是他们根本无法接受的,虽然已经活了那么久,但他们还想要继续活下去,美好的青春和人生他们还想要继续享受下去。
“一定是上次那个该死的主祭没有好好供奉!是他惹怒了卡斯莫斯冕下,而我们一定能够赢得宽恕!”
大厅内密集的人群中,一个领头的兔子面具如此愤怒地说着,手指重重地按下了桌子上的按钮,大厅正中央的巨大火盆瞬间冒出火焰,灼热的火苗跳动着要将吊在火盆上方的几十个男女燃烧成灰烬。
炽热的温度即使他们这些人隔得有几十米远也能感觉到。
尖叫声和哀嚎声瞬间响起,而兔子面具们则露出了满意的目光,阴森地笑了起来,期待着祭祀完成后卡斯莫斯的奖励。
然而不知为何,火盆里的火焰突然变了颜色,那些被吊在半空的男女们从被炙烤的痛苦中恍神,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周围黑色的冰冷火焰。
“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是谁做的!”苍老的人声充满了愤恨,但下一秒,他就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了。
“啊啊啊——”
“我的脸,我的手呜呜——”
周围的兔子面具们发出惊恐尖叫,看着自己露在黑袍外的手脚,眼睁睁看着它们遍布皱纹,脆弱的骨骼让他们重重摔倒在地。
“啊啊——”他们虚弱地发出惨呼声,睁开眼睛,却看到头顶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只肉质的眼球。
窸窸窣窣——诡异的低语声在整座大厅回荡,天花板上的眼球缓缓睁开,漆黑可怖的瞳仁里充满了对生者的憎恶和怨恨。
呜呜呜——似乎有谁在哭泣。
悲哀绝望至极的哭泣声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让人瞬间就陷入一种无法逃脱的崩溃之中。
轰——直升机螺旋桨快速转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夜色中,一架直升机停在了一艘邮轮上。
“祢心在这里吗?”
酒疏跳下直升机,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艘邮轮,手指在邮轮栏杆上轻触,柔软滑腻的肉质感,如同在触碰一团软肉。
在灯光下依稀可见是正在缓慢跳动着的,仿佛在呼吸一样的血红肉块,将栏杆完全包裹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而这些血肉遍布整艘邮轮。
“是,他在这里。”祢辛小心地拿出纸巾帮酒疏擦拭手指,回答道,他看向酒疏看不到的地方。
与邮轮深处一个将脸埋在手里的残影对视,对方的目光死寂无光,仿佛已经被无尽的苦难消磨了全部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