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陪她用了饭之后便很快地告退了,她还跟身边人抱怨:“瞧瞧,冷口冷面的,也不说多陪我一会儿,哼”
好在她的性子风风雨雨的,说放晴也即刻就可以放晴。撇开了讨人嫌的儿子,跟身边的妈妈八卦起来三夫人会给十二郎从秦家挑个什么样的媳妇。
嫡支,旁支?嫡女,庶女?嫡嫡,嫡庶,还是庶嫡?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能看出来的都是人心啊。
有意思。
凌昭许多年没有体会过狼狈这种感觉了,没想到在四夫人跟前体会了一回。
出了四夫人的上房,他没有回去自己的寝院,而是返回了水榭。
南烛还问了一句:“今天歇在水榭吗?”
大户人家男人的内书房里,可不是只有书桌书架,通常它是一个完整的院子,功能完备。
甚至是很多男人避开妻子呱噪,红袖添香的私人领域。
凌昭日常偶尔也有宿在水榭的时候,故南烛有此一问。
凌昭却不置可否:“再说。”
天都黑了,这会儿回去若不歇在那边,回去干嘛?南烛摸不着头脑。
书房的婢女们见到去而复返的凌昭也有点惊讶,赶紧又点起了蜡烛,将书房里照得亮堂堂的。
凌昭坐在书桌前低头翻着凌四爷的手稿。桃子想要上前伺候,他头也没抬地摆摆手,桃子安静地退出去了。
凌昭现在面对着一个很麻烦的事。
他已经阅览过的稿子,都整理过了,划分了条目分门别类地收纳好,所以很容易就翻出了那些有四夫人出现的手稿。
之前看的时候,他只觉得那些东西矫情琐碎,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花大量的笔墨记录这些无意义的片段。如今忽然醒悟了那字里行间藏着怎样让人耳根发烧的亲热狎昵,不由庆幸后怕——幸亏没有被旁人看到。
但这些手稿该怎么办?
凌昭抬眼看了眼屋角,那里还整齐地堆着好几只大箱子,里面全是凌四爷的手稿。
父亲是兴致来了什么都要落到笔尖的。只是文字的东西只要写下来就难免被人看到。可这些内容如此私密,怎能外流。
若毁去,又不忍心,毕竟是先父遗作。
他与父亲错过这许多年,实不忍心将父亲这些凝聚着饱满情绪,记录着鲜活人生的手稿焚去。
握着下巴沉思片刻,唤桃子另取了空的书箱来,亲手将挑出来的手稿放进去,挂上了锁。
先这样吧,待他全部归整完,把挑出来的、不能让外人看见的这些全都交给母亲。
作为儿子他没有资格决定这些手稿的存毁,还是交由母亲来决定吧。
凌昭最终还是歇在了水榭。
桃子给他铺床。
凌昭一撩眼皮:“笑什么呢?”桃子期盼地道:“明天又是旬日了。”
旬日里小郎君们都要过来,李子柿子只许在书房外伺候,屋里只让南烛飞蓬上前。
而她呢,被分派负责林嘉的人身安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摸鱼了。
杜姨娘的院子虽狭小,她们姨甥俩的手却是真巧。除了当日新鲜做的点心果子,还有许多平时做的小食。
桃子借着护送林嘉,可以在小院那里停一停,跟林嘉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摸一整个早晨的鱼!简直不要太舒服!
凌昭没说话,过了片刻,才抬起眼。
“桃子,明天叫飞蓬跟你一起去取食盒。”他道,“你直接送林姑娘回去。”
桃子抬头:“咦?”
烛光中,探花郎寝衣半敞着襟口,胸膛精实,锁骨沟横。
那让京城贵女们痴迷的眉眼鼻梁薄唇,却蕴着霜,疏离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