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对于贫家从来都是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
人死了也就死了,可如果是疾病,那就要面对一个最根本的问题——钱财。
不治,一个铜钱也不花,亲人会在你的面前承受着莫大的煎熬,然后死去。
治,钱从何来?就算倾家荡产的凑齐了药钱,那治好了病,以后的日子又怎么过?
还有最可怕的,那便是人财两空。
“两位。。。少侠。那孩子是我们家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儿,但老汉我也是喜欢的。可那又怎样呢?大夫说了,先天心脉闭塞,最多活不过三天。想治,那便是金山银海成千上万两银子,还不一定成不成。
两位少侠也看到了,我家今年只是因为添丁,都把夏税给逃了,莫说千两万两的银子,便是十两也是。。。。
那孩子命不好,你们替那孩子出头,老汉我能理解,但老汉倒要问问两位少侠,你们若是老汉,你们又能怎么办?”
关玄衣沉默着抬起了脚,看着面前的老人,又看看他儿子、儿媳脸上的悲切。
良久
“你们。。。那。。。那你也不用那样对待她啊?她。。。三天,三天都不能,就不能。。。。”
“少侠既然这么说,那显然也是同意了老汉我不救的决定了吧?”见关玄衣沉默,老人在桌旁坐下,低着头:“老汉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听说这世上也是有鬼魂存在的吧?总归是见死不救,这孩子若是死在家里边儿了,将来会不会。。。会不会。。。”顿了顿,又接着道:“孩子死了,但我们这一家子总还是要活的。老汉。。。又有什么办法呢?”
关玄衣转过头,无助的看向徐千山,却猛然见徐千山面容有异。
面上血污暂不去说,只是两只眼睛,右眼倒还没什么,左眼却是漆黑一片,不见一点眼白。
“山哥?!你。。。你怎么了?”
“没事。”徐千山勉强的笑了一下,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的样子。从关玄衣的背上下来,慢慢走到老人的对面坐下:“老人家,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相告。”
“少侠你说。。。”
徐千山左眼中的黑暗愈发浓稠,里边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鬼影狰狞不休,老汉畏惧的又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老人家是本地人吗?是哪个村子的?”
老人有些不明白这问题的意义所在,但还是老实的答道:“老汉家原是东邻水村的,就在。。。”
“阳泉城东三十里,嗯,不算远。”徐千山点点头,又问道:“那老人家,我兄弟二人进来之前似乎听你提起了阴山?我兄弟俩也算是这阳泉的本地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山?”
老人还没说话,旁边他儿子开口道:“阴山其实就是北山。老老年间的名字了,据说是一个道士起的。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何又改了名字,好像叫什么。。。叫什么。。。嗯,反正是一个挺绕口的名儿。”
“原来是这样啊。”徐千山站起身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山哥?”
临近门口,徐千山回头看着老人,左眼中有一抹血色一闪而逝,诡异的一笑:“老人家,三天的命也是一条命,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我知道,但我不想说了。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信不信在你。”
“少侠请说。”老人皱了皱眉。
“你的寿数也快到了,你脖子上的几块黑印可不是老人斑,而是病,不治之症,无药可医。最多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活头儿,珍惜着点儿吧?”
“你说什么?!”老人的儿子握着拳头怒喝,但看看关玄衣的样子,又忍耐下来。
“还有啊。”徐千山接着道:“鬼魂确实是存在的,这一点不假。黑狗血,桃木钉,黑狗牙这些东西对付个一般邪祟还勉强,那个孩子,不是一般的。报应这东西你看不见,摸不着,但他是有的。天无咎,人自取。想躲你是躲不掉的。”
。。。。。。
“上善若水,水存风中。”徐千山施法摄来一团水气聚在头顶,清洗身上的污垢,关玄衣站在一旁捧着徐千山的衣服,沉默不语。
“怎么了?”徐千山洗着脸,问道。左眼中那诡异的黑光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日的黑瞳白眸。只不过若有人扒开他的死鱼眼,当能看到,在瞳孔的最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女婴吮着指头,蜷缩成一团,心满意足的沉睡。
“山哥。。。”关玄衣欲言又止,犹豫着道:“你出手了吧?”
“你看到了?”徐千山笑了笑,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觉得那老人做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