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德乔传报消息,说领主大人消失在卧室里的时候,列奥纳多还以为是她在和自己开玩笑。
可人们找遍了整个房间和城堡,表情从轻松淡定转变成忧虑紧张时,他的大脑空白了许久。
——她会去哪里?
——她遇到了什么?
海蒂消失之前原本就早已入夜,列奥纳多带着雇佣兵去封锁港口和城门的时候都到了子夜。
他吩咐尼可罗和其他亲信盘查这一路有关的所有人,直接开始沿街沿户的搜查巡夜。
——他的新娘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毫无征兆。
褐眸的将军在面对上万军马骑兵时都不曾改色,此刻却握着长剑连手指都在发抖。
他脑海里开始浮现无数种可能,不受控制的开始想最坏的打算。
不——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他宁可死在这个夜里。
直到临近破晓,整个热那亚城屋宅地窖还有暗巷都搜了个遍,也没有任何踪迹。
列奥纳多从未骑马骑的如此急。
他往返于城堡和城市之间,不断询问着她回来了没有。
没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踪迹。
有醉倒的流浪汉说看见过被带走的美人,可一路追查过去也只是卖笑的娼妓。
他的心一寸寸的沉到了谷底,连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割裂着自己。
海蒂……
他从来不相信上帝,却开始绝望的祈祷。
你一定不要有事,等我找到你。
等朝阳从海平面上升起的时候,人们终于疲惫的折返回去。
满城堡的婚礼装饰现在看起来苍白又讽刺,原本忙碌准备餐食的厨师们也讪讪的停下来休息。
马基雅维利甚至带人打开了城堡的每一个箱子和通风口,此刻按着额头久久的没有说话。
阿塔兰蒂脸色铁青,在壁炉前反复踱步。
“她绝对是被人掳走了——是谁?美第奇?斯福尔扎?波吉亚?”
列奥纳多已经收拾了行装,拎着长剑就走了出来。
“阿塔兰蒂,你来管领地中的所有财务进出,还有贸易和税收。”
“尼可罗,你暂时替她处理所有的政务,露里斯去管军队。”
“你要去找她——?”尼可罗猛地抬起头来:“去哪里找?满世界乱兜弯子吗?”
“美第奇和斯福尔扎的人不可能动手。”列奥纳多快步走了出去,任由他们跟在自己的身后:“我带走一支火.药部队,现在就去罗马。”
“罗马?”露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叫住了他:“你需要一匹好马。”
她吹了一声唿哨,不出一会儿,自马厩的方向竟有一匹浅棕骏马跑了过来。
“这是我们兵团最快的马,而且也是半个战士。”她把缰绳交到了他的手中,又解下了自己的长剑:“这是最好的长剑,我当初花了一整袋金币才从黑市里换回来——要是卷刃了你得赔我个新的。”
尼可罗一脸不放心地看他翻身上马,忽然开口道:“你真的知道她在罗马?”
他担心这人是急疯了才这么做。
那带走她的人把踪迹藏得极好,窗外和地面上没有任何脚印,就仿佛是闹鬼了一样。
如果情况更糟糕一点,领主可能已经被暗杀掉,现在连尸首都沉进了第勒尼安海里。
在没有任何踪迹的情况下,他要仅凭直觉过去找人……
“我知道。”列奥纳多把旧剑扔给了露里斯,冷声道:“我没有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再谈论这件事——直接说领主大人病了,需要休息。”
他们在四处巡查的时候,说的都是将军的私藏丢了,没有提过她半个字。
“我们在这。”阿塔兰蒂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
整整二十多天里,他带着部队急行往南,一路穿过泥沼与长河,内心煎熬如同在被烈火烧灼。
几乎每一天都无法安眠,每一次睡着的时候都会梦到她。
列奥纳多从来没有与她分开过这样的久。
哪怕是那一次她连夜回佛罗伦萨,他都只与她分离了半个月。
仅仅半个月,他都焦急又困窘的坐立难安,仿佛失去了半个灵魂。
而热那亚与罗马相隔如此之远,这一路上日夜轮转,几乎每一秒都在折磨他的神经。
什么人会在深夜把她掳走?
他们是为了杀她,还是做更恶毒的事情?
她还活着吗?身体还好吗?
烦乱的念头如气泡般一串又一串的升起,连向来与他开玩笑闲聊的军士都不敢多出一口气。
这一路从热那亚返回比萨城以北,在即将进入城门的时候,列奥纳多突然看到有几个男人在围着什么东西,有人甚至连裤子都扔到了一边。
不——绝对不是——
军马长嘶一声,他便拔出了长剑来,吓得那几个地痞流氓拎着裤腰带落荒而逃。
一个小男孩缩在地上,衣服都被扒掉了一半,手里却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不肯放开。
“不要怕……”他翻身下马,示意侍从给他加件衣袍,蹲下来安抚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你还好吗?”
小男孩忽然就哭了起来,他显然害怕极了,浑身都在打着哆嗦。
刚才如果不是遇到这些个军官,他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一哭,列奥纳多才发现他舌下还压着什么东西,哭的时候差点噎着自己。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他原本没有精力去管这些琐事,可这孩子身上新伤旧伤累累交错,处处都透着古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索多玛……他们都叫我索多玛……”小男孩抽噎着穿着衣服,宁可口齿不清都要把那东西护在口中,仿佛生怕任何人把它抢走了去。
“不……这不应该是你的名字,”列奥纳多只感觉这个称呼太过刺耳,他深呼吸着轻抚孩子的头发,再次安抚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怔了一下,仿佛又一次遇到救赎一般,眼眶很快就红了起来。
“巴齐,”他喃喃道:“我应该叫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