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溪自然不会真的把瘟疫沿路带回,他给了这封信,就是要为这场瘟疫做一个残忍而完满的了结。
名单上的第一个,就是周溪的名字。
走蛟计成,三千人连同他们所染的疫病都被一同淹没,最后由一把大火烧得片甲不留。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看着周溪入山前回复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的是:“将军之事我已明了,你没有错,要好好的。”
他攥紧这张字条,独坐到天明。
三年不见的亲兄弟,就以这张简简单单的字条,做了一世血浓于水的结局。
阮慎在朝堂上的地位越来越重,他有条不紊地接手阮清行交托的势力,慢慢把自己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人,终于到了无懈可击。
又过了三个月,阮清行终于撑不住了,他临终时把阮慎叫到榻前,气如游丝:“我知道你是恨我的。”
这个老人改变了他的一生,让他亲手毁了自己珍视的所有,可是一如当年的秦鹤白,他心里有多么恨他,也有多么敬他。
阮慎不开口,只是给他掖了掖被角。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天下有的事情,舍我其谁?”阮清行低低地笑了声,剧烈咳嗽起来,“阿慎……你加冠之时,我没有给你取字,现在补上吧……就取‘非誉’,如何?”
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注)。
阮慎点头之后,手里一松,一代南儒含笑而逝,他看着榻上老人苍白的发和布满风霜的脸,就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他成了阮非誉,辅佐新皇,推行新法,权倾朝野,阴谋算计。
他也成了南儒,执掌书院,号令文士,著书立说,翻云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