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烁又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帮沐雩“偷渡”去邻县茂临城。
这下沐雩是真的把杨豆豆当作挚友了,日后若是杨烁有需要他帮忙的,他也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鉴明担心师弟,想一起去,却被杨烁拒绝了:“师兄,你不会水,那段江路还是挺难渡的,要是你掉到江里我还得捞你,你就别添乱了。”
鉴明:“……那你把小雪带上。”小雪是杨烁养的那只鹰隼,因身上羽毛白色部分更多取名为小雪,和鉴明养的小海是一对。
没办法,鉴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杨烁和沐雩两个少年换了衣服跑了,头顶天上还有只鹰隼跟着他们飞,小雪飞得不高,鉴明用粲金色的眼睛看着灰濛濛的穹宇,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回到房间,实在不安,便在榻上打坐诵经起来,小海站在窗子上看了看主人,悠闲地用鸟喙梳理着翎羽。
那边儿,杨烁带着沐雩从个暗道先出了城,城里码头也封了港,他们得另找地方出发。两人快步走了,越过一片树林依稀能瞧见一片萋萋的芦苇丛,杨烁指了指那个方向:“就是那边了,他们和我说船就藏在芦苇荡里,我们去找找吧。”
到了河边,这芦苇丛又茂密又绵长,他们耐着性子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现了船的影子,杨烁先行跑过去,刚要往船上钻,啊的怪叫了一声,又跳了一下。
沐雩赶紧跟上去,“怎么了?”
杨烁对着船左看右看,“这就是我家的船啊。”于是又跳回床上。
沐雩过去看,船上居然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位清丽美貌的夫人坐在船上,另位男子枕着她的大腿睡觉,但看脸色不大好,苍白无血,唇色发青,似乎是病了。
这位夫人年约二十几许,头发松松绾成纂儿,不施粉黛,皮肤白而薄,以至于她的鼻梁和额角都可以隐约瞧见蓝色的血脉似的。她纤弱身姿裹在一身深蓝色的裙装里,颇有弱柳扶风之感,一双乌黑的眼眸像是饱含了一泓秋水般泫然欲泣,眼角下一颗米尖儿大的朱红泪珠,她赶忙把昏迷的男人半抱在怀里,惊恐地看向两个少年,好似他们才是不速之客。
沐雩转头问:“这真是你家的船吗?”
杨烁点头:“就是啊。”
沐雩冷酷无情地说:“那把人赶下去吧。我们还要赶着去茂临呢。”
杨烁:“……”他于心不忍地看着这位美貌的夫人和疑似是她丈夫的男人。
夫人先开口说话了,柔弱可怜地哀求道:“我们是城外牛头村的,外子生了病,我带了他想来府城看病,却不想进不去,那边官道也禁了,我相公昏了过去,没得法,只得在你们的船上歇脚……你们、你们是要去哪儿吗?可以捎带我们一程吗?我只想救救我的相公,求求你们了。”她虽然没站起来,但也坐着对他们弯了弯身。
沐雩无动于衷,上前去就想拉人。那位娇柔弱质的小娘子稍微抬起些脸,眼底滑过一道精光,手掩在袖子下面微微动了动。杨烁拦住沐雩,他的手腕上缠着一大串佛珠,耐心道:“算了吧,捎他们一程好了。你看,我是佛门弟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是不能见死不救的。”
沐雩不乐意,低低说:“这荒郊野岭的忽然出现一对夫妻,你不觉得邪门儿吗?他们跑再偏也不该跑这来吧?”
这位夫人把他们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还觉得你们俩怪呢,这时候突然出现,走江湖最忌讳碰见女人、孩子、病人、出家人,好了,现在这船上都齐了。要不是急需人开船,他也不必受两个黄毛小儿牵制,随手杀了就是。她佯装成焦急无助的模样,眼也不眨地给杨烁下跪磕头,“求求这位小英雄的,你要是救我们的相公,来日我天天为你吃斋念佛,给您立长生牌……”
杨烁红着脸去扶她,结结巴巴地道:“这位大娘,您、您别这样……沐哥儿,我们带上她吧,人家多可怜啊。”
船是杨烁负责驾驶,他才是船的主人,既然他心意已决,沐雩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坐在船头紧紧盯着那对奇怪的夫妻,眉头深锁。万一对方有什么异动,他是绝对做得到毫无同情心地把人扔进江里喂鱼的。
船摇摇晃晃地驶出了芦苇荡,入了江,杨烁和沐雩拉起两片三角帆,乘着风,船的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妻子拿着帕子揩拭着丈夫额头上的汗珠,杨烁瞧见她的袖襟沾着点血渍,那位丈夫的身上似乎也裹着白布绷带,忍不住对沐雩说:“我们身上不是带了些用不上的药吗,要么给他们送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吧。”
沐雩想装风太大听不见,杨烁又重复了一遍,沐雩才不情不愿地拿着药去问人家夫人,“这是金疮止血散,这是补血丸……若用得上便用些吧。”
夫人低着头,似乎不敢看他,腼腆羞涩地婉拒道:“谢谢这些小公子了,我家相公生的病,这些却是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