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祭酒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段云楼微笑道:“加碳。”
火护法听罢,正要将那小铜炉接过去时,段云楼又道:“你顺便托开山舵,将所有被灭门门派的消息,给我送过来,在路上我还要好好琢磨琢磨。”
“是。”
月上中天,已然是子时深夜。
少林寺大雄宝殿之内,八位老僧正盘坐与蒲团之上。他们转动着念珠,双唇翕动,祷念佛经。灯火昏黄,老僧静坐,本是一幅祥和画卷。但在这祥和之下,却有几股霸道刚猛的气场在相互较劲。
忽的,一老僧睁开双眼,轻声呼道:“阿弥陀佛,慧敏师兄,你深夜传我等来此,难道就是为了念此《法华经》?”
此僧话音落下半晌,坐于大佛下的慧敏禅师方才睁开双眼,拈指笑道:“阿弥陀佛,慧德师弟此话讲来,恐怕不妥。咱们身为僧人,潜心参研佛法,当是第一要务。”
慧德微笑道:“依师弟所见,少林寺当前的要务,是处置那两个贼人。”
慧敏禅师微笑道:“但他二人绝口不认此事,咱们身为释门中人,总不能对其施以刑法吧?将诸位师兄弟叫来,共诵心经,也是为了能够共除心中杀念孽障。”
慧德淡淡道:“慧敏师兄如此怀柔恐怕不妥,如今江湖众人皆知我少林寺掌门方丈圆寂,而代理方丈慧敏师兄你又事事柔弱,这方才引来这些宵小之辈的觊觎。依师弟看,这未免不是个杀一儆百,重树我少林声威的好时机。”
慧敏禅师皱眉道:“师弟,你的心乱了。江湖之事,与我佛门何干?所谓杀戒,更不能犯。世间万事,皆有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慧德微笑道:“阿弥陀佛,为何师弟觉得,师兄是在有意袒护那两人。难不成师兄是打心底不信任师弟所言?”
慧敏淡淡道:“无论师弟的话,还是那两位施主的话,贫僧皆是一视同仁。但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少林寺并非一言堂,对待此等大事更要一甚在甚。此事我已交给罗汉堂戒律院两部合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院中上下,皆不怀有诸如以牙还牙此等触犯佛祖佛门的犯戒心思。”
“师兄想查,那便尽管去查。此地杂乱,贫僧还是回禅房去诵读经文。诸位师兄,贫僧告退。”
慧德说罢,起身便出了大雄宝殿。
当其走后,一僧睁开双目道:“阿弥陀佛,慧敏师兄恐怕是在怀疑慧德师弟吧。慧德师弟平日做事虽有几分乖戾,但其参禅多年,心中还是有佛性的。对于关乎于人命的大事,他是不会打诳语的。”
慧敏淡淡道:“世人皆是迦楼嗏与优波迦楼嗏,善恶同体,孰是孰非谁都说不准。此事我自当调查明白,还两方公道。诸位师兄弟,时辰不早,先各自回房歇息吧。”
众僧闻言起身,缓步离去。慧敏轻轻一叹,满是无奈。他站起来,往长明灯种添了些香油,又将蜡烛吹灭后也行了出去。当慧敏回到禅房,便瞧见早有一年轻僧人在禅房内等着。
“师叔祖,您回来了?”
慧敏微笑道:“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老衲先给你赔个不是。”说罢,慧敏便双手合十,对这年轻僧人做了个揖。
“师叔祖这是哪里的话,帮师叔祖办事是应当应分的。”
慧敏直起身子,沉声道:“今夜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白天扣下来的那两位施主,你可还有印象?”
年轻僧人点头道:“这我倒是记得清楚,就说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当时他就是尾随着慧德师叔祖禅院里的那扫地僧人进的寺院,当时他说自己是来还钱的,我与几位师兄倒也没怀疑什么。但现在一想,那人的话里话外,可都是在旁敲侧击着慧德师叔祖的消息呢。”
慧敏蹙着眉,轻声自语道:“慧德禅院里的僧人,怎会出了少林寺。”
“至于另一个,我只记得当时他是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戴斗笠的香客进的山门。至于其他的,我便不晓得了。”
慧敏听罢微笑道:“麻烦你了,时辰不早,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师叔祖。”
当这年轻僧人离去后,慧敏又暗自琢磨了起来:“今日在大雄宝殿闹出骚乱的,好似就是一个戴斗笠的,他们之间又有何联系?慧德啊,你到底又在想些什么?难不成……”慧敏的眸光陡然一亮,但旋即又变得黯淡无光。他低下头去,连呼佛号。
此时的公孙轩与南宫招娣二人正被关押在戒律院的禁闭房里,这禁闭房内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南宫招娣的伤势显然极重,她倒在公孙轩的怀里,浑身颤抖。尽管公孙轩不停为其渡送着真气,但却并未见其好转。少林寺的僧人虽送来几碗疗伤的汤药,但皆被公孙轩给洒了。他如今晓得少林寺中有鬼,又如何敢让南宫招娣以身犯险。
忽的,公孙轩只听禁闭房外狂风大作,猎猎风声,树影阑珊。察觉到异动,公孙轩登时就将心给提到了嗓子眼儿里。霎时间,守在禁闭房外的那几个僧人接连扑腾倒在了地上。随即,那窗户纸上便映出一个头大如钟的人影来。
公孙轩当的是又惊又喜,他忙道:“可是成少侠!”
外面那人还没言语,便又见房外是一片灯火通明。弹指的功夫,便有几十号僧人涌了过来。房外那人一拍窗户,便没了影子。旋即,这禁闭房的房门便被猛的推开了,两个凶神恶煞,宛如怒目金刚的僧人手持戒刀在房内晃荡了两圈。他们瞧这房内没有异动,便又走了出去。公孙轩听见外面啷当一阵响,便晓得这群和尚又在那门上多加了几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