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和应承了一下,又回转身去瞧桌上的小食,上面的鹿脯鲜嫩而又整齐,上面微微散布着纤细的盐面,李小和顿觉口中生津,忽然有了食欲,刚刚伸出左手,想要取食一枚,忽听西厢房小茅草屋中传来一声痛苦呻吟,听声音好像是季札先生的。
李小和心中担忧她二人疗伤过程会出现不可预知的惊险,便即推门而入,只见季札面目阴晴不定,周身红蓝相交,寒炽相抵,真气游走激撞,好似一头被羁押许久的猛兽被唤醒激怒,正在用自身逐渐增强的力量挣脱外界的束缚,打破季札身体对它的控制。
韩月儿呼道:“不好,季札先生,你体内的阴寒之气正在反噬我的寒魄针法,这些针扎进去竟然被那些寒气给吞噬了,反而增强了寒气的力量,若是这样下去,你的寒水之气会无法控制,将你的身体撕碎。”
季札此时身历剧痛,自然清楚体内的状况,轻声道:“本意以寒制寒,却不料两寒作了一家人,季札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韩姑娘你还是放手吧,以免连累了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便是不能为季札先生医治好伤情,韩月儿也要拼上这条性命以报郢君的大恩!”
李小和见妹妹所言句句大义,也想去助力一把为季札调养内息运转,便即开口问道:“季札先生此时真气紊乱,小和也从旁助力一把,或可为先生平定真气的激荡。”
韩月儿左手抵住季札的背心,将真气输入他体内以对抗寒水之气的反噬,同时右手不断的从身侧的针匣之中抽出寒魄银针,为季札封住周身要穴。只见那针纤细如同牛毛蚊吻,若非在烛火之下,反射出荧荧红光,李小和根本瞧不清楚还有这么一件物事,比及寻常所见针灸所用的银针要纤细几倍。然而那银针方一刺入季札体内,便立即受到一股吸力,不断被吸入季札体内,最后红光隐隐一闪,瞬间融化,只留下针孔处一丝不甚明显的青印。
韩月儿听得李小和要来助力,登即说道:“若是徒以内力相助,怕是无济于事,毕竟烛然当年打入季札先生身体的真气,雄浑无匹,这些年来潜伏日久,便是郢君也难以将其从先生体内逼出,今日又吞噬了我五六枚银针的功力,想是天下之间再无能以内力压制其力者。此法如同大禹治水,若不能封堵,便须善加引导,或许可以将内力循环平复,容纳于周身大穴之中,消化于十二经脉之内!”
李小和听闻韩月儿所言,心中也隐隐有所明白,自己断手之能,显然不足以用内力相抗,抬眼扫视屋内,正巧旁侧有一排矮小精致的编钟,他一见之下,有了主意,言道:“我以音律排导季先生内力,你再施针!”
李小和一只手不能动弹,只好用另一只手拿起铜锤敲打编钟,虽然配合之上不若双手娴熟,然而他精通音律,动作迅捷,将一只手的缺憾弥补回来。音律起处,错错落落,不急不缓,似有天地大哲,娓娓道来,李小和诵起小雅中无将大车一篇:
无将大车,只自尘兮。无思百忧,只自疧兮。
无将大车,维尘冥冥。无思百忧,不出於熲。
无将大车,维尘雝兮。无思百忧,只自重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