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说,让我父亲和母亲也跟着去现代好不好?”
“什么?”相益彰一时没反应过来,亦或者说,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往这边靠了靠耳朵,问道,“你再说一遍?”
段新钰却咬着手指尖害怕地低下了头,她还以为相益彰不乐意,甚至觉得她匪夷所思,异想天开。
她嘟嘟嘴,轻声道:“我,我就是觉得,父亲和母亲相互扶持着走了一辈子,却连个自己的亲生子都没有,这对他们来说,该是件多么遗憾的事啊。”
她小心翼翼瞅了相益彰一眼,声音愈发低弱,“我记得之前听你说过,现代技术十分发达,那种,那种名为西医的玩意,能治疗很多现在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我就想着,说不定到了现代,父亲的顽疾就能治好了呢。”
相益彰瞪着她,似乎觉得她主动提出这话十分不可思议。
段新钰咬住唇,小心翼翼又委屈恳求地扯了扯他衣袖,“你说好不好嘛,随遇安?”
相益彰眨眨眼,总算回过神来了,瞧见她这副委屈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当下心一疼,毫不犹疑道:“当然可以。”
段新钰双眼立即发亮,“真的?”
“当然真的,”相益彰笑笑,捋了捋她头发,想想,道,“现代可不只有西医,还有试管婴儿,即便西医治不好岳父的病,想来试管婴儿也能成功……吧。”
他不怎么了解试管婴儿,但大致的原理还是知道的,岳父和岳母又还年轻,还没父皇年龄大,想来,应该可以的吧。
不过,他犹豫了下,还是道:“这事还是要先跟父皇说下,问下能不能可行,以及会不会有所影响。”
不用他说,段新钰就知道,立即点点头,道:“那是自然,父皇的病为当下第一要事,若不能一下子太多人,那就算了。”
这点事情她还是清楚的,她虽然希望父亲和母亲能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但到底父皇的病情最为重要,一切还是要以他为先。
相益彰笑了笑,将她揽到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过了会,他道:“这事不用你挂心,我去跟父皇说。”
万一不行,她也不用在父皇跟前尴尬和失望。
段新钰点点头,知道随遇安这是怜惜她,不由抿起唇,弯起了道浅浅的弧度。
说是跟陛下说下,但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不能随随便便就说了,相益彰等了两天,这日总算寻到了个好时机。
事情是这样的,陛下因身子不好,将朝中泰半事情都交给了太子相益彰,但有时候闲的发慌,也会叫老臣进去唠唠家常,这日他就将段大人传进了宫,跟段大人坐对双膝,秉烛夜谈许久之后才放他离开。
过后跟相益彰提起这件事,不可避免地提及段大人准备过继的事,他叹了口气,道:“太子妃虽说是个女孩子,但在咱们那边也有继承权。”
话毕,可能觉得自己说了一箩筐废话,若真是在现代,哪还用他操心这事,只还是忍不住叹息道:“宜修这一辈子劳苦功高,最后却得过继个他人的孩子来继承自己的衣钵和财产,唉,苦啊。”
斜眼瞅见父皇摇头叹息,很是为自个大臣所不值的模样,相益彰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老生自在,慢悠悠开口:“其实,儿臣这边倒是有个想法。”
陛下偏头看他,示意他说。
“父皇,您有没有想过,将段大人和段夫人也带过去。”
陛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带去哪……你是说……”
他沉吟着没出声。
相益彰继续说:“一来,有段大人和您相互照料,儿臣也放心,二来咱们那边的医疗水平您是知道的,且这么些年过去,水平比之以往还要发达,说不定段大人他们就有幸能再添得一儿半女。”
对上陛下倏忽抬起头,打量探究的眼神,相益彰淡淡一笑,丝毫不紧张地说出最后一点,“儿臣自然也是有私心的,甭管怎样,段大人他们都是儿臣的岳父岳母,岳父岳母好了,太子妃开心,儿臣也开心。”
眼见陛下似乎在斟酌,他忙道:“儿臣特意跟您说这么多,其实最主要是想问这会不会影响到您和母后,若是影响到了,那自然以您的身子最为紧要,段大人那边,儿臣就是突然想起来罢了。”
陛下笑呵呵地看着他,“这事是太子妃主动提起的吧?”
相益彰没有辩驳或者撒谎,只是道:“儿臣不孝,确实是太子妃率先提起来的,按理来说,儿臣也应当记挂着这事,但儿臣心里一心惦念着希望您早日穿越过去,早日康复,就根本没想起来这件事。”
又道:“太子妃也是段夫人提起过继的事才猛然想到这点,不过我们都说,这事肯定要以您的身体为重,子嗣什么,只能随缘。”
陛下摇头失笑,叹笑不语。
其实一开始,他愣住是因为跟太子一样,完全没想起来这事,后来反应过来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在这边他们是君臣,到了那边他们就是朋友,就是亲家,还能一起逐渐融入那个世界,做个互相串门的好邻居。
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年,那边对他来说,其实跟当初的古代也没什么差别了,都是一个陌生而怅惘的环境。
但后来看太子对他剖心剖肺,说些罕见的甜言蜜语,说实话,他心里还挺慰藉,也许这是这辈子他能从他那里听到的唯一一次的软话。
当然要多听会。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捋捋衣袖,对上相益彰略有些忐忑的目光,高深莫测道:“自然,这有何难?”
他笑吟吟,“大师制作的这个因子不像易感体质,悄无声息就穿过去了,这个引起的穿越有个穿越隧道,也可以称之为穿越黑洞,在一定时期内只要进入这个黑洞就可以进行穿越。”
相益彰恍然,原来是这个样子。
陛下却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带着太子穿越的场景,那时候前路迷茫,呼吸微弱的儿子躺在他怀里,脸庞青紫,小手小脚团在身前,他低下头看他,心痛得难以自已。
那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等待穿越隧道开启的日子是那么绝望而痛苦。
后来,成功了,也成功找到了照顾太子的合适人选,临回去时,他听见太子微弱而尖锐的哭泣声,只觉得整颗心都好像被人硬生生挖了下来。
那段时间,他将留王带在身边,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照料抚养,就好像在照料那边的太子一样,只有看见留王纯真而天然的笑,他心里的痛和思念才能慰藉一二。
日子久了,他真的要以为留王就是他的太子了。
太子迟迟不归来,他想,那个孩子留在那里也挺好,只要他还活着,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好好地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