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阿陌困得晕晕沉沉的时候,突然听见庄父用并不流畅的声音叫他。
阿陌猛得一惊,抬头看见的是庄父依旧不失年轻时的毓秀,充满了文雅和善意的一双眼。
阿陌把目光转向素衣,庄父却道:
“别……叫……醒她。”
阿陌点了点头。
紧接着庄父又向他指了指屋内西面墙第二个书架第四层的位置。那里放着一个紫黑色的小藤箱。
阿陌将小藤箱取了下来,递给庄父,庄父却又推回给他:
“箫……箫。”
阿陌迟疑地打开箱子,里面果真有一支黑漆九节箫,下面还拴系着大红色的飘穗。
“给……给你。”庄父道。
那天夜里,阿陌奉献出了申公烛送给他的那一小包劣质茶叶,庄父断断续续地和他聊着天。
庄父告诉他,素衣的娘当年怀素衣时颇为艰难,孕吐一直持续了七个多月才好,素衣在她娘的肚子里也不怎么安生,后来无法,庄父便亲手做了这支箫。每当庄父吹起箫声时,素衣的娘就舒服了,肚子里的素衣也安静了。
一直到素衣从她娘的肚子里出来,她们依然最爱听庄父的箫声。
庄父现在将箫送给阿陌,是希望他以后不在了,阿陌能代替他再吹箫给素衣听……
她难过的时候,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忍着生闷气的时候,只要一听箫声,便会好上许多许多。
后来,庄父还给了阿陌一块带有族徽的玉佩。玉佩上有一个篆体的‘庄’字。
庄父说,如果有一天实在有需要,可带着这枚玉佩去蜀郡郫县找一个庄姓家族。他是那家的庶子,或可得到一些帮助。但庄氏清贫,以开办学堂,讲授易经及老子之学为业。族人多隐逸恬泊,除了一些好名声,怕也给不了什么实在的好处。
阿陌慎重地收下了那支箫和那枚玉佩,也慎重地将素衣搂进了怀里。
天快亮时,他又做起了梦。这次的梦比前两次都更清晰,更真实。
五马齐驱的云母车,双辕双轮,大帷幔,垂坠丝穗,极尽奢华。
车前有玄甲骑兵开道,车后侍女、奴仆、亲兵近千人。
街道两旁的百姓早早让开了道,北望高楼,美人倚窗前,殷勤红袖招……
突然,一个穿着奇奇怪怪的娇俏少女,猴儿一般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双臂一张,拦在路上。
“我要见西北王,我是他的外孙女!”
开道的骑兵迅速围上去,森冷长刀齐齐指向少女的脖子,几乎要将她腾空架起来。
少女不惧:
“我来找外祖父,为什么要杀我?”
士兵讽笑道:
“我们王爷一生无子,哪来的外孙女?你这疯丫头,赶紧乖乖让道,王爷仁慈,或可看在你年纪尚小的份上,饶你一条小命。”
“等等……刀下留人……”
一个背上背着箱篓,头戴儒巾,一身半旧不新的米黄色袍子,看似穷酸,却文雅毓秀的书生,举着一条胳膊,急急慌慌地跑过来。
“你又是谁?”士兵问。
书生赶紧从袖兜里掏出名帖,双手递给士兵,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