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陌从起初的漫不经心到惊讶,到凝重。尔后,他沉默地往前移了移,揽住素衣的腰,将她搂进怀里。
“心悸之症也算不得什么大病。以前西凉越骑校尉家有一个姑母也是如此。平日里勿多思多念,情志畅达,清淡饮食,重保养,莫劳累,便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到应有的岁数。不怕……”
“我不怕。”素衣低低道。人都会生病,有大有小,有天生的,有后天的,生了病就治,能治愈自然是好,若治不好,那便坦然对之,珍惜眼前仅有的,譬如一阵凉爽惬意的风,一个绚烂美丽的傍晚,一个好天气……
“小村姑,你爹有没有告诉过你妻妾之别?”阿陌突然问。
素衣回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他眸光炽烈,只一眼素衣又慌乱地转了回去:
“阿……阿爹说,外面和我们村子不一样。我们村一个男子终生只能有妻子一个女人,外面的男子,特别是有身份地位的,不仅有妻,还有随妻同嫁的媵,以及妾、婢,甚至外室。外面的男子是可以同时拥有很多女人的。但是只有妻才是共同进退的家人,其他的媵、妾、婢、外室等都只能算作奴,可以随意打骂处罚,甚至可以买卖和馈赠,与牛羊无异。阿爹还说……”
“莫说了。”阿陌打断素衣的话,揽在其腰上的手也缩了回去,整个人往后退开少许:
“那些不适合你。”
“嗯?”素衣更疑惑了,待她回头再看阿陌时,阿陌已经将目光投向别处,不再看她。
趁着天还未黑,素衣决定带上阿陌猎的那头野鹿以及一匹灯笼锦,上村长家还陆吾的礼。
带上野鹿,阿陌半分意见也没有。可是素衣的那一匹灯笼锦却实在太过贵重。灯笼锦,顾名思义有像灯笼一样的几何纹样以及吉祥如意的蟠龙凤纹,颜色鲜亮,纹样古朴大气,最适合上了年纪的妇人拿来做上衣或者夹袄穿。可是这一匹灯笼锦却要素衣花费近一年的时间方才能织出来。
阿陌几次劝素衣,让她再等他一日,他明日再去山中狩猎,猎了好物还与陆吾。可是素衣却坚决地摇头,她知道村长夫人最想要什么,这一匹灯笼锦会比十头野鹿或者十头豚猪更让她满意。
这些年陆吾对素衣家的照顾颇多,一匹灯笼锦且还不完呢。
从素衣家到村长家的路上,阿陌至始至终黑沉着脸,脚步比铅重。以前他放任不羁一掷千金,在他眼中钱财乃是阿堵物,哪有一时快意或者兄弟恩义重要?
如今,看着素衣抱着一匹锦要送与旁人,他心中却揪扯的难受。
一匹灯笼锦于别人而言也只是锦而已,于小村姑却是熬的心血,以及很多很多可供她和庄父食用一年的口粮。
村长家人口多,房子也多,没有院墙,倒是养了几十只鹅甩着大屁股慢慢悠悠地走来走去。
素衣他们到时,少女赤凤和陆吾正在那一群鹅中拉扯着。
“呵,敢情还是一场三角恋呢!”阿陌将野鹿扔在地上,回头看着素衣皮笑肉不笑。
素衣狠狠地瞪了他一样,决定晚上在他的被窝里扔几只虫子。
“素衣……”陆吾赶紧甩开赤凤,朝着他们大步而来,眉眼里俱是笑意。
谁知他一走近,阿陌就拖起地上的野鹿扔向他,然后又将素衣怀里的锦塞给刚刚走上前来的赤凤,然后拉上素衣的手转身就走。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除了他自己,陆吾赤凤甚至素衣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哟,素衣家的这是闹哪一出啊?邻里之间,还都是年轻人,可要和睦友好呀。”一个包着蓝布头巾,怀里抱着个小婴儿的老妇人迎面走来。
阿陌一顿,牵着素衣往旁边让了让。
老妇人顿时乐了,这素衣家的虽然脾气臭了点,却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有礼貌的孩子最遭老人疼。
“伯母,姐姐可好?”陆吾朝着老妇人躬身。老妇人正是陆吾姐姐的婆母。陆吾的姐姐生了孩子不过十来日,这小婴儿自然也就是他的侄子了。
老妇人一边走一边摸摸小婴儿的屁股,笑言:
“好着呢。倒是这小东西有些积食,我来看看你们家有没有枯瓜藤,烧成灰兑水给他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