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身子薄了,力道儿变小了,这举目望去的一切,都没有变。莲姐儿继又翻了一个身,瘦弱的身子不由得蜷缩在一起,忽沉沉睡去。
翌日,还未待院里那唯一一只大公鸡引吭报晓,莲姐儿便起来了。
惯例的煮早饭,烧热水,伺候一家人洗漱。今儿还是莲姐儿拿着那纳好的三十双鞋向莫老太交差的日子。把那些鞋全放在一个竹篮里,莲姐儿便挎在臂弯处,去了主堂屋。
一进去,便发现陈氏也在,正坐在凳上和莫老太闲聊。莫老太见莲姐儿来了,便严肃了脸,眼皮子一掀,“粗手笨脚的,总算把鞋子纳好了。”
莲姐儿低着头,看着眼自己竹篮中的鞋,因着如今手细,纳的鞋反倒没有前世那双粗手纳的针脚稳健有力了,颤了颤睫毛,莲姐儿将手中鞋放在了那张四方桌上,便站立在一旁噤声不语,一副等着挨训的模样。
莫老太见她那副闷葫芦样,就来气,鼻子里哼了一声,又转头对着陈氏道:“我听虎子说,你近日老想吃些酸的?”
“是想吃些酸的,这嘴里总觉着味淡得很。”陈氏用眼角瞥了一眼一旁儿站着的莲姐儿,如今她身子愈发沉了,整个身形也肿发得不成样儿,怎么越瞧着莲姐儿越觉着她身形娇弱,那腰身细得,风一吹就要断了似的。
莫老太一听,却甚喜,一拍腿笑道:“想吃酸的好,酸儿辣女。你可得再给我们莫家添一个大胖小子。”
陈氏也跟着捂嘴害羞的笑了,她这一胎,怀相和怀虎子时差不多,就连村里有经验的老人,都说她这一胎又是个带把的。
“得了,赶巧着要大年。过几天铁根去赶集时,让他买点果脯子。”莫老太最近心情总是不错,那狐狸皮等硝好了,是一大笔进账,更何况陈氏又给他们莫家添了两个娃。
哪像那个家伙,连个蛋都生不出,整天和个死人儿似的。莫老太想着,又冷冷斜了一眼莲姐儿。
这一眼,莲姐儿是受的莫名其妙,眨了眨眼,又继续站在一旁候着,抹着灶灰的小脸儿,抹黑一片,有些滑稽。但她总低着头,没人往她脸上瞧。纵使看见了,也只当她邋遢。
陈氏一听莫老太要给她买果脯儿,当即脸上一喜,连忙应道:“儿媳妇谢谢娘。不过铁根孝顺,即使买果脯子,也得先紧着娘喜欢吃的买。”
这一奉承话,听得莫老太更喜欢。越看陈氏越发顺眼,大手一挥就道:“也莫赶着几日后了,就那桌上三十双鞋,换了银钱,就买果脯子吃。”
陈氏一听,却是一惊,悄悄儿地望了一眼一旁的莲姐儿,寻常人若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熬了许久个夜晚纳出来的鞋,被人用来买解馋的零嘴儿,怕肯定是要气恼死的。
但陈氏却瞧着那莲姐儿依然和一根死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一张脸连脸皮子都不带抖一下的。当即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会哭的娃有奶喝,莲姐儿这人,就是木。
不然,就凭着她那身段细腰儿,在小叔面前随便抹几滴眼泪,日子哪会过得这般艰难。末了,陈氏也被自己如此不正经的想法惊了一惊,暗道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