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鹤已很久不曾这样下跪过。他的蟒袍、他的督主之称,都让多年前那唯唯诺诺的小寺人摇身一变,成为朝臣明面上不齿但又曾心底里艳羡过的人物。
可没了陛下,他什么都不是。
“臣知错了。”
闻蝉看着他深深伏低的身体,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心情。须臾,她走到如鹤身前蹲下来,明黄的衣袍亦随同如鹤,铺在深色的青砖地面上。如鹤抬头,见她气恼又妥协的笑,闻蝉这会倒比方才看着要生气。
“做什么,挟朕心软?朕让你跪下了么。”
“你起来。”可闻蝉看着如鹤,很快改变了主意,她亦不规矩地席地而坐,“算了,你听我说。”
“从你到我身边,十四年过去,如鹤,我不会不知你是什么样。你在我面前傻得很,能有什么骗过我。当然,若真骗过了我,就当朕自打自的脸。”说着,闻蝉笑睨如鹤一眼。
旁人口中的面目可憎、喜怒无常,都是在他阉人身份后不假思索的断然之词。他也的确这般做了种种,唯有闻蝉对他不问对错,纵使她明明清楚,他做得全是错的。
“陛下……”
闻蝉道:“哪怕是暂替皇兄,朕也是皇帝。为君者,心怀苍生,若只系着零星几人,先帝便是最好的诫例。朕的心里必须装很多很多人,黎民百姓,芸芸众生,哪怕朕与他们素味平生,永远不会相见一面。即便如鹤是我在乎的人,朕也可能让你受委屈。”
“如鹤会不会觉得朕太无情了,你陪了我这么多年,几经险难,朕却连不分对错维护你的承诺都给不了。”
如鹤温柔又虔诚:“因为陛下是个好皇帝。”
督主为陛下拂平铺开在地上的衣袍的每一处皱褶,随后恭顺地伏在闻蝉的膝边。全凭手肘撑着浑身重量,最后枕在她膝上的仅剩柔情,如鹤的目光眷恋痴痴。
为一人贪得无厌,又因她容易餍足。
只为她,只为她。
“陛下,臣不会了。不会再叫您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