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对朕下药 臾晚 1872 字 6个月前

就像花期有尽,卸下伪装于宫外逍遥的时光短暂绚烂,仿若一瞬而过。更多的日子则不过囿于奏章。纵使不喜,也能成为一种习惯。时日久了,闻蝉觉得自己骨子里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朝五晚九的皇帝生活。

约是雪峰寺一行几日后,陆清珏案尘埃落定。

闻蝉刚从如鹤口中得知了苏毓在大理寺内是如何的凌厉神断,后脚苏毓便来了皇宫。闻蝉发现有时人的确经不起念叨。

时隔数日再见这位大理寺卿,其依然面若冰霜。但他带着结案的折子来,闻蝉很是和颜悦色:“苏毓,你说说吧。”

折子需上呈给皇帝,苏毓却见皇帝身边旁余的宫人都垂着头没有动作,反而由执掌内廷诸事、堪称位高权重的如鹤接手。过往苏毓未曾一次像最近三番几次地面圣;而他性格使然,不像其他朝臣结党成群,有着流通的消息网。先前苏毓只闻司礼监掌印太监如鹤恶名,借今上恩宠,挟势弄权。然陛下从不加以惩治,甚至特设一支由宦官与平民组成的监察机构,交由如鹤负责。群臣对他由不耻化为更深的忌惮。

如今苏毓倒是亲眼见到了君奴二人间的亲近。

折子终是到了闻蝉手上,苏毓见她翻开,便同时禀道:“先曾提过李家借春闱敛财,不过李家并非污蔑陷害陆清珏的主使,而是张家。张侍郎幼子张悉曾与陆清珏在春闱前有过不小的矛盾,臣在当时其他在场考生口中也得到印证。而那只笔杆中空的机关笔实则属于舞弊考生邱方逸本人,邱方逸也在随后承认,他因为舞弊紧张,反而将那支笔掉落于人前,他疑心旁人得知他作弊,便伪装成是笔杆断裂。陆清珏赶考初来乍到时邱方逸对他曾有过举手之劳,陆清珏感恩,便借笔与邱方逸。而这全过程被张悉看见,陆清珏得中会元后,张悉便胁迫邱方逸诬陷陆清珏。而李家素与张家互有龃龉,李家又因陆清珏错失会试头名与大半家财,在得知张家此举后便推波助澜大肆散布消息,原想坐收渔翁之利。”

闻蝉笑着调侃:“张侍郎那性子怕是忍不得被人利用,李家主意打得倒精,只不过最后落了个狗咬狗。当然,两方最不该小觑的是苏卿断案的本事。”

这种带着调侃的恭维,苏毓一贯是冷脸不理会的,但偏偏说的人是天下之主,苏毓表情僵硬,最后勉强着给闻蝉躬身行了一礼。

大概是大理寺卿这副表情实在太有意思了,闻蝉被逗乐得险些崩了皇帝的人设,还是靠如鹤碰了碰她的手肘无声提醒,才在苏毓重新抬头前端正表情。阴着脸的督主当众剐了眼阶下伫立着的苏毓。

又是个臭不要脸想吸引陛下注意的。

闻蝉回忆前头案情,问道:“但朕好奇苏卿你又是如何洗清陆清珏嫌疑的?毕竟笔杆中的那张小抄字迹确实出自他本人之手,若是他人仿造,朕相信你一开始不会没发现。”

苏毓点头:“的确。而臣也曾拿这份证据到陆清珏面前,连他自己也认为这不是仿件,应就是他原笔手稿。若有心人描摹陆清珏的字迹,倒有几分可能骗过众人,但除非是深谙此道的鬼才,否则终归会发现不同。而以当今活字雕版的技艺水平倒也能够实现,可重新刻板耗时耗力,并非临时起意下的栽赃能够做到的。后来臣才听说有一种相对简单的法子,算来也是种特殊技艺,本是用于书画装裱。视纸张材质厚度、墨水浓度与渗纸程度等因素,功夫好的匠人能够把一张纸一分为三,三张纸薄若蝉翼而不破,每张都相当于本人亲笔,唯一的差别恐怕就是墨迹稍浓或稍淡。张悉便让人把陆清珏平日的手稿笔记偷出,仔细翻出恰好与春闱中试题相似的部分,按照上述方法,每份取三张纸中的夹层,再将里表重新粘合,最后不动声色地归还原位,陆清珏根本难以察觉。而邱方逸的那只笔杆中空可弹出装匣的笔,胜在巧思,造起来却无太大难度,张悉命人依照方法重造了一支,又装进那些所谓的‘罪证’。”

闻蝉大开眼界,对苏毓提到的技法连连称奇。

苏毓评价却与闻蝉相反,语气淡淡:“这种方法虽然奇特,但终归够不到‘正’上,偏门之道而已。”

闻蝉不予置评,但显然他们道不相同。闻蝉丝毫不排斥这种士人学子眼中的“旁门左道”,只要招有奇效,就是好招。就好比她与如鹤学的口技,不也模仿皇兄的声音惟妙惟肖,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出不同来。

话重归正题。苏毓继续道:“张家会出错,恰也在‘机关算尽太聪明’。”

“哦?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