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珏一案闹得全京沸沸扬扬。闻蝉让如鹤时刻关注,但不待如鹤回复,几位大臣就已经因此事在早朝上公然争吵。
文官吵架委实很有意思,张家指桑骂槐,李家推诿责任,明面上都拿着陆清珏说事,可实际上各自心里头都揣着心思。可怜被拿来当借口的陆清珏,人拘在大理寺,这会还要被口头上拿来当挡箭牌,既累又受罪。
闻蝉听到后来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被站在阶下正中位置的大理寺卿抬头撞见正着。
大理寺卿平日里总板着一张脸,堪比撩拨不动的深潭死水。早朝上第一次见对方时,闻蝉还被惊艳到亮了眼睛,但看见他的表情后便兴致缺缺。再好看的人,若成日都冷得像块冰似的,有什么意思。
可这会,大理寺卿看着闻蝉,似乎因为看见陛下与往日不同的反应而不解,眉间微微蹙起,黑耀般沉静深邃的双眼闪过隐隐的探究。虽只是这样一点神态的变化,在大理寺卿身上却如同石像驳落冷硬的躯壳,内里注入一丝精魂,整个活了过来。颜控的陛下顿时挪不开眼,对大理寺卿的评价改口改得飞快。
也是难为大理寺卿了,他这样素来冷淡的人,此刻却要被两方人挤在中间,忍受没完没了的聒噪。
陛下清了清嗓子,好心打算为其解围。
“行了,你们若是能给朕吵出点真凭实据来,朕倒不妨听你们说个够。”闻蝉一开口,两方人便讪讪地安分下来。陛下压着嗓音,语气显然是不耐烦了,“若自知没有,就别占着位置,让苏卿把话说完。”
闻蝉发起脾气来还是很有几分样子的,加上本身天子威严,原本吵闹的早朝恢复肃静。闻蝉微抬下巴:“苏毓。”
大理寺卿苏毓沉声应道:“臣在。”
“会试舞弊者邱方逸供述,当日临考前他的笔临时磕断,陆清珏出于好意借给了他一只,不过在问其陆清珏是否也参与舞弊,邱方逸支吾其词。而在审讯陆清珏时,其也认下借笔确有其事,但对于舞弊,他一口否定,态度坚决。会试答卷历来密封,由人誊录后再行阅卷,因此臣特地前往礼部调阅陆清珏与邱方逸这二人的原卷。两人原卷并无相似之嫌,这一点臣与礼部诸位大臣已经证明,但邱方逸手中那把笔管中塞着小抄的笔、以及小抄上的字迹确都属于陆清珏本人。”
闻蝉问道:“陆会元坚持不认?”
苏毓答:“是。”
闻蝉笑:“这会听苏卿道来,朕才总算明白方才你们在吵些什么。”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扶手的龙首,明明是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叫刚才那些吵得红脸的人屏息,头深深低着,心里为看不见陛下的表情而局促不安起来。
闻蝉等了一会,才说缓缓道:“大家既都这么上心,下次说话便该说清楚重点才是。”省了那些拐弯抹角的试探和讽刺,闻蝉觉得自己还能多睡一趟回笼觉。
底下人赶忙纷纷认错。
敲打完了今日这些不安分的,闻蝉重新把目光移回到苏毓身上:“最先传这些流言的人是谁?”
苏毓道:“是同考的考生,说发现了邱方逸尚未来得及销毁的那只夹带小抄的笔,又因字迹为得中会元的陆清珏,故而起疑认为两人串通起来舞弊。”
在陈述时,苏毓一向客观,有一说一,并不添入没有证据的主观臆断。但他一向不信这种“巧合”。苏毓入仕多年,由六品寺丞到如今一手执掌大理寺的寺卿,对刑事迷案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有关陆清珏会试舞弊的流言短短两日就遍布全京,想来必有人在暗中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