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实行内阁制。诸位阁老得准入宫,于文渊阁当值,六部公文皆汇于此。阁在内廷,内阁因而得名。
闻蝉免不了总归要与当世第一聪明人产生交集。
绯色仙鹤官袍在贺雁沓身上再合适不过,衬他肤白如润玉,气质胜隆雪。他既压得住这么重的颜色,也压得住其背后所代表的官阶权利,而此人今年却不过三十年岁,人生正大好风光。这样的人,家世学识仪容品性皆于一身,无怪乎世人谈及贺雁沓,最后总逃不开一个“举世无双”。
先头闻蝉还对如鹤夸赞过贺雁沓这人,如今当着面自然也不会吝啬对他的欣赏。哪怕这样的聪明也意味着与他相处需要时刻谨慎,但光是贺次辅的脸,颜控晚期的闻蝉就戒备不起来。
自上元后,淮南气候反常,竟春汛积涝。附近一带百姓春播农事遭受巨大损失,更有甚者,不少临水地势房屋被冲垮,百姓流离失所。淮南知府紧急上报,公文由工部转呈入内阁,贺雁沓今日来为的便是这件事。
贺雁沓徐徐说:“陛下,淮南洪涝一事诸位阁老商议结果尽在其上。”
经由宫人呈递,这份奏折到了闻蝉手上,闻蝉一目十行,上头已把如何赈灾、水工之事列得详尽无比。聚集内阁与工部诸臣智慧于一份奏本,蝇头小楷工整地布了整本,方法妥当,似乎没有闻蝉挽袖子再掺一脚的必要。
闻蝉便点点头:“贺阁老让工部即刻去办,济粮则由户部核对实数后下放,从旁协助工部。”手下的人太能干,自己便落得轻松。几日下来,闻蝉发现皇帝这位子比自己原先想的要轻松多了。内阁六部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不说她哥哥闻昱皇帝当得怎么样,起码选人才的本事绝了。
冷茶添热,几盏茶的新旧里,小半个时辰过去。贺次辅声色沉静温和,听他奏书内阁诸事是种享受,闻蝉极力克制,才没和茶楼听书一样在贺次辅说话间附和一个“好”。一朝名辅在她这掉价成这样,被满朝文武知道了还不得悲痛欲绝然后再奏死她,忍住忍住……闻蝉想到这,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闻蝉的小动作被贺雁沓悉数看在眼底,他停下话,问:“陛下?”
闻蝉说:“无事,阁老继续。”
贺雁沓闻言看了闻蝉些许片刻,依言重拾话题。
闻蝉虽不着调,可也没缺个脑子,贺雁沓所提诸事她都能回复一二句,部分也与贺雁沓不谋而合。不知是不是皇帝架子有了,两人谈事期间贺雁沓并未对闻蝉这假皇帝的表现产生疑异。
事毕,贺雁沓起身向闻蝉告退。闻蝉挥了挥手,只当贺雁沓应该已走了,正想低头抿口茶润润喉,哪知退了两步的人忽然冷不防地开口:“陛下还在生臣的气?”
“咳咳——”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闻蝉嘴里的茶在气管和喉管之间来回滚了那么几遭,最后总算艰难地全咽下去了。闻蝉在贺雁沓面前丢了个大脸,但她依然绷着脸佯装无事,仿佛贺次辅问出来的话只是他多疑的猜想。
否则让一个不知前情提要的她怎么回答。
“朕并未生气。”
闻蝉觉得自己这会应该足够有帝王霸气了,可贺雁沓却看着她难得无奈笑了。
“那否则为何称臣阁老?”
哈??
那不然私下你和皇兄是怎么称呼的???
没想到贺雁沓在这给她杀了个回马枪,身份危机顿时摆在眼前,今天的闻蝉比之前都更想掐自己老哥闻昱脖子。闻蝉知道出了错,但她心里稳得一批,还敢继续拿着“阁老”这称呼反套话贺雁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