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听说又病了,将太医院里人仰马翻的,现下可是大好了?”宋宴华烟罗裙摆扫过满地落红,她微微踮了踮脚,亲自从枝头摘下了一枝开得最艳的绯红桃花。
宋朝唯点了点头,侧了眼去看她手上的绿简红繁。
“珍重自己些。”宋宴华将手上的那一枝花递给了她,笑道:“春末夏初最艳的一枝桃花,也是最后的了,便赠你大病初愈。”
宋朝唯接过,嗔笑:“华姐姐竟这般小气。”
“这不是借花献佛吗?”宋宴华道。
“也罢,那我也借着花同你贺喜了。”宋朝唯回。
宋宴华秀眉半挑,促狭道:“还说我小气呢。整个遥安山都是你的,竟只送我一枝花。况且我有什么喜事,我怎么不晓得?”
“这可是华姐姐亲手摘的花呢。”宋朝唯不以为然,再笑道。“如今无事,过段日子必然会有的。”
宋宴华顿时明了,绣帕压唇笑,“瞧瞧,这说得话,合该让那些将你夸成什么似的书生瞧瞧。”
宋朝唯撇嘴笑,没有搭话。
“你一贯喜爱清荷,陛下怎么送了这桃花遍野的遥安山给你?”宋宴华忽然问。
春风吹落一朵嫩粉色的三瓣桃花,落在了宋朝唯的眉睫出,她伸出手将那花捏下,放在了掌心,“父皇说夏有荷,春便该有桃。”
宋宴华怔了怔,随即释然笑道:“也是,陛下总想将最好的给你。阳春花该自由烂漫在山野才最好看,若要将春桃搬到你眼前,还是送一座山好些。金陵春色,属遥安桃华最佳,送你也最合适。”
天下之大,五湖四海均属帝王。帝王疼爱这个女儿,想要将世上最好的一切给她,送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言罢,宋宴华伸出手接下一朵落花,面上神色不明,声音平淡而低沉,“红繁落地,竟有些伤怀了。”
宋朝唯凝眸看了一眼掌心的那一朵花,随口道:“有什么好伤怀的。来年又是春年,年年复年年,左右不了四季更替,咱们等等便是了。”
“若是不来呢?”
“那便不来。”
宋朝唯不顾裙摆的精贵蹲下了身,将同她有几分缘分桃花放回了地上,尘归尘土归土,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宋宴华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孩儿,一身月白玉兰百褶裙,身姿纤妙,冰肌莹彻,凭栏待月时如广寒仙子,面容巫山神颜高不可攀,可又如皎月一般最为纯净。生在皇家的,却没有皇家的冷漠无情;身处高位,年纪轻轻却又看得这样通透明澈。也不知是生来菩提彗心,还是因为此生应有尽有便不再强求了。
宋宴华忽然出声感慨,语焉不详,说完便又觉得是自己魔怔了,各人又各人的缘,命中注定的事。
世上羡艳宋朝唯的女子有千千万,羡艳她的出身或是荣宠。可若真的以身替之,又见不得会如她这般欢乐了。但所谓一切皆是天意,人之不乐十之八九是为心怀不满。
欲望沟壑永远不平。权势在握之时,若春不来,责令春来。
又如何能有安然处之的快乐。
宋宴华便不再想这些,提裙同宋朝唯一块儿往前走。
春风徐徐,不热不冷,登山踏青的最好时辰。遥安山不算高,不过一会儿便到了山的另一侧。罕见的欢声笑语打破了遥安山作为私有物本该有的寂静安谧。年轻的姑娘清亮的笑声如春莺之语,风吹银铃般悦耳,却不该属于这里。
“你允了谁在这儿行宴?”宋宴华疑道。
宋朝唯摇头,还真没有哪位贵女求体面求到她面前来,她步伐不停,“走,去瞧瞧。”
宋宴华跟上了她的步子。
一群年轻的姑娘正聚在山脚下。山脚出开着的桃花有些儿珍珠剔透的白,虽不及绯红艳丽,却也别有一风情,在这儿行宴也的的确是一桩妙事。
一位穿着鹅黄衣衫的少女望见她二人后,不觉有异,笑盈盈道:“这位姑娘也是来参宴的?可来得晚了些。”
宋朝唯二人并没有回应。唯有身后的从月向前半步,眉头一皱,凛然呵斥:“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