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自持体面,并不曾驻足停留。眼风却总会在不经意间扫过宋朝唯,好奇心人人都有,人人都是难以抑制。
宋朝唯点了点头,人太多了,闹得让她有些儿心烦。
国公府在京中不算小,花亭竹廊皆是诗情画意,装潢摆设俱为千金之物。皆是俗物,却不显俗气,又添风情,底蕴一眼便可知。段氏一族本是名门士族,在朝中风生水起,这些年更是登峰造极的权势赫赫。
自然,这些都与皇恩浩荡有关联。且不论段氏男儿风采如何,只说明德皇后段袭音为段氏嫡长女,而今上生母,已逝的荣贤太后也出自段家。天子的国丈和外祖,是以段家与皇室的关系,亲无更亲,密无再密。
这些与宋朝唯都无太大关系。
明德皇后生下她与太子,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她是在皇帝的臂弯下长大,体弱多病,又是皇帝的心尖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曾出过乾清宫。直到九岁时,修筑关雎宫,皇帝才念念不舍地放她进去。
是以,宋朝唯与蒋国公府,也就是些许亲情联络着,并不算常见。
而等她年龄大些,晓得事理了,常常出门溜达,便是想要脱离父亲的掌控,满足一下口舌之欲。只是她不爱参加宴会,她去了让主人家又喜又愁,且那些吃食,实在算不上合口味,甚至于比不过城南小巷里的糖葫芦。
只有蒋国公府。宋朝唯的口味可能随了明德皇后,而明德皇后又是在蒋国公府长大的。
点心、汤羹、菜式,都太好了,甜的刚刚好,浓的也刚刚好。无一不好,无一不妙。蒋国公府的厨子,约莫是受过神仙点化的。
这便是宋朝唯长大后总会来蒋国公府的原由了。
正厅有些儿远,宋朝唯走了好一会儿,差点都想唤人抬来青辇了。国公府什么都好,就是不大不小的让人烦恼。和她家不太一样,走起来路来时间太漫长,抬凤辇显得有些过了。
总归是到了。蒋国公与蒋国公夫人此刻都坐在正厅。虽都是正一品,又有亲缘关系在,然而公主为君,国公是臣,二人一块儿问好。宋朝唯盈盈笑着同他们贺寿,又问了安,只字不提其余。
明德皇后是国公夫人唯一的女儿,比不得男儿粗养着。国公夫人在皇后身上耗费了许多心血,捧着抱着,皇后早逝是夫人心里说不得的痛。所以对于宋朝唯,夫人每每见到都是将涕泪忍了又忍,关心至极,事无大小的一一体贴问过。宋朝唯见惯了这些情浓之态,也就当做自然了。柔和笑着回答了,又温声慰问了老人家的体魄。
宋朝唯也不欲久待,来见国公二人的宾客还有许多。正巧就见一个男子领着一人缓缓而来。男子着牙白衣衫,如今金陵贵族便喜这样清淡脱俗的颜色,穿在身上风雅至极。而这个男子,显然将牙白穿得很好,一眼望去正是神仙姿态,芝兰琼华,目若朗星,春风化雨而不显阴柔。
“殿下。”男子看见了宋朝唯,柔声问安。
宋朝唯启齿微笑,“彦哥哥。”
这是长房嫡长子,袁氏唯一的儿子。现年十九,不及弱冠,有名段彦。金陵榜上有名的贵公子,虽年岁不大,但才名不浅,最是风靡金陵的少年郎。这与高居宫城的宋朝唯关系也不大。
宋朝唯虽是女儿,皇帝却也把她塞进了太学院,而她同段彦关系好,主要便是,段彦与她一块儿在太学院上学。然,太学院的学生也并不少,是以最主要的是,段彦总是给她偷偷带小点心,瞒着父皇的那种甜滋滋的小点心。而且,宋朝唯天资聪颖,却懒得异常,那些年的功课也多半是段彦仿着她的字迹写的。因此,段彦能写出一笔同她一模一样的字,连太学院的老先生都分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