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随意寻了处空地挨着槭树树干倚坐着,取出方才临行前搁在腰间的长笛送至唇际。
曲调低沉压抑,初如猿鸣鹤唳,过耳又如石入寒潭,难掩凄蔌。
如斯沉缓哀鸣的曲调缓缓游荡在林间水面,与那回荡于琼楼之间的绕梁丝竹迥然不同,一时竟仿佛将这近在咫尺的同一地点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曲终罢,薛海娘正欲起身往别处走走,然,身后一道苍劲沉稳的声线传来,“笛声原是极好的,却是与今儿除夕意境大不相符。”
薛海娘倏然娇躯一僵。
按理说吹上一曲长笛倒也算不得触犯宫规,令她讶异的是,今日六宫大摆宴席,嫔妃滕嫱皆是应邀而去,宫人、侍卫皆是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她实是不曾想过会有人路经此地。再者,正如那人所言,今日除夕,且又是皇帝生辰,原是欢愉喜庆的时日,她却在此吹奏着如此哀绝压抑的笛音,若是传入南久禧耳中岂非有不敬之意?
红唇翕动,薛海娘正欲胡诌一番盖过那大不敬之罪,然,身后那人已是开口,“多日未见,小姐倒是瞧着比以往心事重重。”
一声‘小姐’叫她心神一晃,心倏地安放落地,薛海娘将长笛随手插入腰间,红穗子垂至腰侧,乍一望去倒像是佩着价值不菲的玉坠一般。
“我说是谁呢,吓得我险些将笛子都扔了……倒是顾三你,今儿这般重大的时日,你不在圣上跟前游走,怎的一人来此?”侧过身后,薛海娘方才瞅见他随手拎着一大坛酒,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倒是与平素稳妥呆板的他极是不同。
“今日乃皇上生辰,龙心大悦之下难免会多打赏下人些物什,是以我手底下那些人都争着抢着上前侍奉,我原不是擅长左右逢源之人,倒不如挪个位置给旁人来的清闲。”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道罢便学着薛海娘的模样倚靠在树干坐下,与她并肩而坐,很是随性地将手中的酒坛递给她。
“难得今日你我二人在此,若不共饮一番岂不无趣?”他苍劲低哑的声线传入耳际,透着些许道不明说不明的意味。
薛海娘微微垂眸怔了怔,倏而笑道:“今儿是除夕,你怎的反倒一人来这儿喝闷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