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杀了他,也不能救得我不离哥哥和甘姊姊活转来。”莲生仰起脸,静静望着他:“你杀掉千百人,也不能救得自己亲爱的人活转来,那么杀人又有何用?”
柳染全身一震,眸中一瞬间竟然失神,仿佛陷入茫茫无际的空洞,良久不能出声。莲生推开他的手臂,低头便向外走,身后传来柳染急切的低喝:“莲生,你不要去,太危险了,我救不了你!”
窟外的莲生,翩然转身,眸中隐然有一点泪花,唇角却绽放一朵坚定的笑容:“不须你救我。莲生一向唯有自救。”
昂然回头,飞步下山。那白鹿瑶光不明所以地跟着莲生奔跑了一段,转头望望山上,又犹疑地停步,秀美的头颈左转右转,茫然低鸣:“呦呦,呦呦……”
一直在窟外静听的宿阿大,疾步进窟。
只见柳染一只手撑在甬道墙边,眸光仍定定地望着莲生远去的背影,平日便已略显苍白的面孔,此时更是白得如一张纸、一幅绢。
“传令荀公,联络钱寨主,准备劫天牢。”柳染低声开言:“你去跟住莲生,看她是否真的进宫去了,若是也受牵连下了狱,马上报我。”
“主公,你疯了!”宿阿大厉声大喝:“一切都还没筹划好,你这时候动手,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人生万事,唯死无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赴死。”
“那我们呢?我们都会跟着一起死,这么多人的性命,你不顾了么?”
“不必这样恐吓我。”柳染冷笑一声,斜睨宿阿大一眼:“她们这等平凡小民,不会关在天牢底层,上层的狱吏都是可以买通的,定然有法子潜入。我和阿狸身手最好,就我们二人去就可以了,钱寨主他们么,可以起声东击西之效。”
“派他们诱敌?那帮家伙会被官兵剿杀……”
柳染漠然直起身子整了整衣襟,理顺肩头长发:“他们死了就死了罢,打家劫舍这么多年,也该恶贯满盈了罢?别跟我说什么众生平等,人与人的性命所值,始终都还是不一样。”
“你要知道你自己所值!你一身维系了多少人的性命你知道吗?你敢以身犯险,一旦出事……”
“住口。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
宿阿大垂了头,双手簌簌发抖。“主公,你答应我,救出她来,从此两不相见!”
柳染已经戴上帷帽,行到窟外,闻言停下脚步,凝神思索了一瞬,方才懒懒一笑:
“你多虑啦。经此一役,还不知她肯不肯再见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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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初升,春薄寒,万物苏醒。久旱的敦煌终于迎来一场细雨,将整个城池笼罩在一片茫茫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