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张氏紧忙糊了一盏白灯笼,思索片刻后,怕是出差错,于是又糊了两盏,在院子外、大门上还有豆腐坊里分别挂上了一盏,只等夜里点亮。
樊凡也帮着娘亲一起挂白灯笼,兴许这个世上未必真有鬼怪灵魂,但他明白,这不单纯是迷信,这还是一份念想。
……
夜里,樊家那边还在为明日的大喜做准备,杀猪杀鸡,喧闹不已,张氏并不理会,取出樊明义穿过的一件旧大褂,扯了块布条做引子,点燃了三盏白灯笼。
而后又在屋里支起了一张小桌,点了几炷香,摆上几张饼子,几个野果子,张氏跪在桌前自言自语道:“明义,今夜送你最后一程,本该给你准备些好的吃食,只是凡儿还小,肚子又还怀了一个,以后还有大把要用银子的地方,如今我手里只有不到五两银,不敢乱花钱,你便将就着点,把饼子吃了,填填肚子好上路吧……”
说完,两行清泪流下,滴在烧纸钱的瓦盆里,发出嗞嗞的声响。
樊凡也在一旁帮忙着烧纸钱,虽与这个便宜爹爹相处不过数月,他却从这个憨厚的农家汉子身上感受到了真切的父爱,于是也道:“爹爹,你若是能听到,便保佑娘亲平平安安,孩儿定好好念书,考取功名报答娘亲。”
夜渐渐深了,樊家那边也渐渐安静下来,熄了灯火,漆黑像浓墨一般盖住了整个牛头村,独独留下豆腐坊亮着灯火,白晃晃的灯笼挂在门口,与天上弯月对照。
屋里的桌子没有撤下,张氏又点了几炷新香,她要在这守上一夜。
樊凡许是因为这几天折腾累了,或是小孩子的身板熬不住,跪着跪着便倒在张氏怀里睡着了。
夜深人静,张氏心里默想着,明义,你若是回来了,便出来与我见上一见面,见了最后一面,我就死心了。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村外时不时的几声狗吠。
……
夜过三更,只见一道黑影从牛头山的灌木林里窜出来,被田埂绊倒,跌在山脚下湿漉漉的水田里,滚得一身泥。
那身影踉跄着爬起来,也顾不得收拾,只擦了把脸,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了一下方向,紧接着大口喘着气,拖着虚弱的身躯,踉踉跄跄地往牛头村走去。
经过七个日夜,他樊明义终于出来了。
七个日夜不曾吃一口饭,借着树皮野果充饥,还要时时防着深山老林里的野兽大虫,未有一时敢大意,此时,樊明义已然虚弱到极点,却咬着牙往前走,心里直念着妻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