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于第二日晌午彻底醒来,除去夜半那次道韫不知外其他时候谢渊何时呓语,又曾言些什么道韫全都听的真切。不过这些就算真听去也无妨,都不过是些经卷中的只言片语。
“醒既已醒,阿媛又何必多虑?”谢渊接过木枝递过来的手炉却又只刚碰到之后就弃之不用。
“郎君如今难道连平日疗养之用的香炭都不用了?”桦枝含泪道,却见谢渊依旧不为所动。
“那炉中炭火着实不好。”谢渊见道韫在一旁红了眼眶,便出言安慰道,“为兄无事。”
“阿媛知道,兄长定然无事。”道韫言道,依旧无规劝之意。
道韫又见自己在此兄长还要分出心神来兼顾,与其如此倒不如离去。若是自己离开能换得兄长谢渊的半分畅快,道韫想着就行礼离开。
阿媛聪敏过之,唯愿她不比如自己这般了然。不过她即便了然,也不会如自己这样。等到谢渊要走时才发现道韫将那个玉瓶落在昨日所歇的位置上落了一枚玉制的瓷瓶。木枝将瓷瓶十分小心交到谢渊手上时竟发现自家郎君的肤色竟比玉瓶还白三分。
玉瓶之中若隐若现可见一朵微微绽放的梨花,谢渊微微打开了瓶子便觉一抹清丽的味道蔓延而来。
“将此物给阿媛送去吧。”谢渊道,言语之中似是无奈,又像纵容。
匹夫尚不可夺其志,更何况是幼弟羯儿?先前他觉羯儿身为谢氏子不该将志趣放在锦绣香料上,毕竟如今并不是安享太平的时候。
即便深渊入仕真的渡江北上驱除了胡人,但是谁又能想到胡人不会再来?如今朝中人心浮动。朝中司马氏、琅琊王氏、太原王氏、褚氏、庾氏等高门暗流涌动,而与朝廷相对应的则有荆益州的桓氏、豫州的谢氏,兖州的郗氏……等诸多士族外家所把控,再加上殷深渊将来要掌控的江州。
这么多的大族将并不大的江南朝廷分的七零八落,若真有胡人大举来犯,对外则诸郡刺史将军不能协力、对内则把控朝政的建康诸族不能齐心。
谢渊从来都认为现在的高门未必能撑起朝廷,而谢氏如果想真相长远存在下去屹立不倒,那就必须得有军权,而这所谓的军权还不能轻易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试想一个平日只知身着绮罗、手玩香囊之人如何能统率千军万马?这种感觉就好像手持麈尾扇的清流名士王丞相无法真的兑现北伐的诺言一样。
“既不知前路如何,倒不如安度眼前的快意。”这话,不知道是说给羯儿谢玄听,还是说给此时的自家听。谢渊步履艰难的回到自己的院中住处,榕树亭亭如盖刚好乘凉。
听闻榕树生的高大,若假以时日则可遮蔽整个院落,在树下乘凉看书的谢渊沿着往上望去,心中不禁怅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榕树遮蔽整个院落的时候。或身死,或离开此地,他待不了十几年的。
谢据自上次事后就再也不言诸子回会稽之事,其他日子倒也融洽。谢据并未急着归去,反倒是在荆州逗留了数十日。这些时日里原本就不去衙署的谢奕就更是不去了,虽说他以前就算去了也只是拉扯桓温饮酒,但是这么多日子不拉扯着桓温饮酒,就算桓温再忙,也该发现端倪了。
这不,因谢据来桓温携桓冲身着常服前来拜见。
【园中】
“既是不愿出来,阿媛就不该将手中羽扇藏好。”桓冲走到回廊后面突然出手将羽扇从道韫手里抽出。惊的道韫后退数步。
“听闻兄长前来,阿媛好不容易寻来,没想到兄长竟然如此?”道韫言说着,但实际上却打算着趁其不备将羽扇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