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这又何苦?”桦枝知劝说无用,只得于心中叹一句:郎君聪慧过之,却总在面对女郎时自欺欺人。
又一盅寒食散入腹,谢渊直觉神情通畅如神游方外之境,院中冬寒未离春风未至,谢渊却只着薄衫。
众人皆言道韫风度非闺中之女,却不知谢渊甚慧异常、因甚慧而彻悟。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谢渊才知道自己与桓兰之事,最终不过是作茧自缚。
桓氏得蜀地益州、谢氏则得江州,从表面来看桓谢门当户对,然而桓氏益州乃北伐所得得蜀地,当年刘玄德仅有蜀地即敢称帝也并非不无其道理。谢氏即便真能巩固江州也未必能与桓氏相持。但朝廷的檄文一出,便是将谢氏摆在了与桓家相对的位置。
且桓温志远非清流中人,所以桓氏自不会止步于此。若桓氏能跻身入建康高门之列或许桓谢尚可通婚,但桓温志在北伐,只怕不会与清流为伍。
若如此,谢氏便只可在桓家和建康高门之间两者选其一,从父谢仁祖风流、自家阿父任诞、从父谢万石又因太原王氏而入仕,到最后谢氏如何抉择可想而知。
桓谢不和,日后相争又在所难免,他们一家身在荆州日后性命都难保,又何谈其他?若桓氏北伐失利、就更不用言其他,真如此他们这些人也应如当年王夷甫(王衍)般命丧胡人之手。
生死之事谢渊何尝不怕,每每想起都觉自己是命悬一线、惶惶不安。每至于此则需服上一盅寒食散方可忘却凡俗、有庄周梦蝶之感。
上元节始于先汉文帝。明帝佛入东土,佛有正月十五点灯观舍利之说,明帝信佛则有正月十五举国张灯之景,如今高门士族与僧侣来往甚密,正月十五点灯之景则更盛了。于是也便有上元赏灯之说。
年前桓兰曾与道韫下帖出城赏灯,这日一早道韫便早早出门换上妥帖的衣装披上狐裘出门。
“阿媛果然长大了。”桓兰见道韫从马车上下来,眼眸中划过一抹失望。
“兰姐姐何出此言?”道韫疑惑道。
“以往阿媛来时总有谢家郎君跟着,今日阿媛竟一人前来,三郎君最宠阿媛,若非阿媛长大了,又怎会放心?”桓兰笑道。
“原来如此,姐姐有所不知,阿兄身在病中数日。”道韫怅然道。
谢渊这次病的不重不轻却是月余不见好转,道韫上次还想找谢渊出门赏雪,却嗅到谢渊屋中飘来的浓重的药味。
他病了自己怎会不知?桓兰听道韫言,又想起这些时日的书信,不自觉的扶了扶鬓间钗环,今日她以为他会来,却不知他病重,桓兰一时心乱如麻。
“兰姐姐这是如何?”道韫见桓兰神色有异,不自觉问道。
“无碍,只是有些心神不宁。”桓兰解释道,又见桓冲等人刚巧与南康公主行礼,便带着道韫上前见礼,随后则是自己一人先行离去。
谢渊为何病重为何瞒她?她必须要问个清楚,而道韫又南康公主看护,倒也不算失礼。
“桓家兄长,好久不见。”
“确实有数日不见。”桓冲答道,今日桓冲身着明光锦,在满城灯柱的映衬之下倒也显出了几分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