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无奕家的女郎……”
性子果然随其父,桓温望着提着裙摆年岁仅有四余岁的道韫叹一句真性情。又思及道韫方才手中所持,不就是麈尾扇?谢家家有麈尾扇?其心思昭然若揭,看来他这一次并未来错。
“谢家这一代子弟都还不错。”随从宾客言道。
“小安丰在前,其诸弟又是如此,恐日后谢氏不免为敌。”桓温言罢便哈哈大笑道,“顷刻谢无奕到了,我等倒是要看他拿什么美酒招待。”
桓温言罢,只见身着广袖深青衣,衣冠散乱、手持白玉盏神态怡然的饮者走到桓温跟前。
“桓公,今日酒水如何?”谢奕脚步虚浮上前拎起被道韫打翻的酒器道。“定是酃酒味甘,桓公等不及下官,独自饮去?”
看他拿将醉未醉之态,明显在来之前便已经饮下不少酒。如今见酒器已空,自是认为桓温不愿与他对饮,便自己先将酒水处置。方才那话,他也确实是有意扮作醉意而言。
“酃酒味甘,吾等未至,却让门庭青苔窃去!”桓温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奕也跟着大笑道,随即让人又拿出数斗酃酒,拉着桓温上前共饮。
谢无奕素日放浪形骸,即是桓温前来也未见收敛。曾记数年前谢奕出仕为剡县令,一老翁犯法谢无奕便罚其饮酒直至大醉亦为曾止,幸得四弟安石所阻。
如今,他由剡县迁至晋陵,任诞之心更不曾敛。
近日桓荆州或来访、或是相邀同游,谢无奕更是不问缘由照单全收。
若是桓温来访,他便遣仆俾搬出美酒招待,若是邀游宴饮他便非要喝个酩酊大醉不可。至于来访之由,谢奕不问,时人亦不知。
“阿媛此去何处?”
于庭院外,道韫刚欲迈入内院,便听一人于身后唤住自己。
此人玉簪束发,身着靛袍、面若冠玉、风神俊朗,此人并非别人,正是道韫之兄。谢渊,小字末,是谢无奕连丧寄奴、探远后所得第三子。
“阿,阿兄?”道韫下意识的握紧手中麈尾,迟疑片刻后,便将趁谢渊拿走的麈尾扇交还于他。
“酒味如此之重,原来助青苔饮酒之人乃是阿媛。”谢渊道。
“阿兄怎知、怎知阿媛打翻酒器?”道韫道,她对谢渊平日是不怕的,如今之所以如此扭捏只因想到此事谢渊知,只怕母亲阮容也已知道。
道韫不惧其父谢奕,也不惧长兄谢渊,唯独对其母阮容甚是畏惧。
“酃酒之味过于浓郁,阿媛身上也染上不少?”谢渊接过麈尾扇道,“此物也非阿媛能玩……”
“为何?”道韫问道,抬头扯着谢渊的衣襟道。
“麈尾扇乃是清谈之物。”谢渊笑道,又引用了几句当年王丞相所言。“道无常贵,所适惟理,勿谓质卑,御于君子。”
“阿媛不懂,但阿媛知道,麈尾扇虽轻,但却是君子之物。”道韫道,不由的将麈尾扇握的更紧,手上微微一层薄汗沁入玉质手柄中。“阿兄便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