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暖意十足,一碗热汤下肚,卫宁禾身子温热,小脸上蒙了一层绯红,如逆光而看的桃花花瓣,娇研水灵。
玄诚道长在尼姑庵见到她时,她一身松黄色海青,尼姑帽下裹着一张团子般软糯而又惨白的脸。宽大的海青笼罩着她娇小的身躯,手掌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令他心头为之一颤。
以便不时之需,他一直将血凝膏带在身上,自己还没用着,倒教这个小尼姑先用了。
借着药效,又喝了些滋补身子的热汤,今晨起身,卫宁禾的脸色才红润了几分。
眼下她一身男子的装束,腕间系着绑手,墨黑如瀑的发丝用白玉发冠绾于头顶,俏皮率真的模样,较之幼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道长,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玄诚道长的眼神,自打在人群中时,就变得尤为怪异。
卫宁禾心生疑问,也不刻意拐弯抹角,当着道长的面,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沏茶的手一抖,滚烫的水被杯檐一分为二,一半入了杯底,一半润了木桌。道长轻咳了一声,似是教人看穿了心思,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该不会是…”
道长放下紫砂壶,方才的慌神神情已全然纳入幽深的眼里。再抬眸,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他薄唇轻启,颇有玩味地问道:“不会是什么?”
“不会是艳羡于我挥鞭时的身姿吧!”
道长被水呛喉的声音与舒爽的银铃笑声同时响起。屋内的氛围顿时活络了起来,卫宁禾看见道长脸色微红,额间的青筋若隐若现。心想:准是教我猜中了。
就是未曾想到道长的脸皮如此之薄,‘艳羡’他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她今日吃上了海棠酥,捉了偷窃的小贼,又见着了许久未见的表妹,当下心情大好,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保证道:“若有机会,不才在下可指点道长一二。”
就她那三脚猫的鞭法,吓唬吓唬寻常人倒还有些成效,拿到玄诚道长面前显摆,那便有些自不量力了。
众人皆以为卫府千金敢鞭挥太子,定是骄纵妄为,不甚好惹之人。却只有太子爷知晓,当日御园之中,瞪着一双水灵灵眼睛的小姑娘究竟有多么地我见尤怜。
那日,太子爷刚习完《论语》,嘴中且念叨着太傅无趣的授业之法,行至御园,正巧遇见一捉蛐蛐的小妮子。小妮子绾着可爱的双髻伏着身子卧在草丛间,手里刚扑着一只蛐蛐,却被太子爷在身后悄无声息地一吓,从指间溜走了。
这可是她在草丛中蹲了一个时辰才捉住的蛐蛐,太子爷非但不赔偿,还时不时地说一些难以理解的话来逗弄她,她一气之下就扬起了手中的软鞭。
彼时,太子爷已然比她高了大半个身子,夺走软鞭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非但如此,他还得寸进尺地将软鞭举止她够不着的地方。
卫宁禾吃软不吃硬,这根软鞭自打二哥送她后,再没入过别人的手。她气急败坏地跺脚,小小的身子明知够不到,却仍旧在太子爷跟前蹦跶。
太子爷低首望见她向上仰着的粉嫩小脸,这可比太傅教的‘子曰’有意思多了。
后来些许是累了,卫宁禾垂首站在原地一声不吭,鼻翼上挂着细腻的汗渍,两片水润的粉唇向下一憋,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太子这才手足无措了起来,脑中想着如何哄她才能教她开心,却又发觉哄人的措辞,太傅并未传授!
这般实用的东西,他回去定要同太傅商议一下,将其列为东楚教授的课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