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旱季的平原忽然落下一粒火星，愤怒以燎原的速度瞬间占领身心。富江相信自己的目光一定冷到极点，因为贞子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浑身颤抖，低着头再不愿看她。她深深凝视着贞子，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热切的——与她平常冷淡虚伪的公关式笑容完全相反——浓烈的，热烈的，仿佛看到世界最顶尖的小丑独独为她表演助兴时那种赞扬肯定的笑容。

很好。

太好了。

好到爆呢。

简直好到家了。

烛光逐渐增多——双一挨个点燃了许多白蜡烛。贞子站在她对面几米外的地方，寒风呼啸，把她的头发吹的到处都是。她唇色发白，低着头闷声不吭，紧紧抱住亡灵黑经，似乎那是她掉进井里时最后拽到的一根稻草。

她轻轻的开口，“贞子，还给我。”

美代身子一抖，困惑的望了一圈，然后砸着嘴可惜的望着地板上的血液，丢下吸管，跑到高藤所在的墙角。花子嘟囔几句，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语气给吓到，抱着腿，不再叫喊。

“不……我不能，”贞子将经书抱的更紧了，“富江……不行。求你，我不能把经书给你。富江，富江……你知道的呀，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说到一半，她哭了，哽咽着慢慢说完。

她条件反射的眯起眼，忍住揉眼睛的冲动。没有被刺到，眼睛刺痛只是错觉。她偏头望了眼双一，然后扭过头，耐住性子轻声说。“嗯，我知道。贞子，把亡灵黑经给我。”

贞子后退一步，“我没求过你，富江。我没有……那年……我死了，都没有求你。别这样对我好吗？我受不了，富江，我求你，我求求你。别这样对我……别这样，你知道的啊……”

“啊哈，滚他娘的！别给她！”花子突然威风起来，吼叫着。“怕毛啊！我支持你，去啊，从这里逃跑，别给她！想想你在井里的那几年，想想被蛆虫吃掉的声音！贞子，别给她！”

“花子，”她低声警告。

花子哑然沉默，发出嘎的声响。她跳下沙发，跑到贞子左边，神色坚定，眼里带着狂热。美代左看看右看看，磨磨蹭蹭的跑过去站在贞子右边。她去凑热闹，大概是因为同为鬼魂的原因。

富江舔了下嘴唇，“贞子，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我没忘，”贞子说，“我怎么能忘。可是……富江，你知道，你知道啊。我想活，我想拥有人类的身体。我想有温暖的体温与鲜活的气息，我想钻进你被窝时，你不会被冻醒。

我想跟你在白天去逛街，然后为零食买什么而争吵，小小的争执，我一定会让你的，富江，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你喜欢甜，我不会喜欢咸。我想跟你分享喜欢的电影，想跟你穿一样的衣服，戴同样的帽子。”

贞子的声音逐渐嘶哑，因为压抑着哭腔，声线颤抖的不成样子。她眨着通红的眼睛，说。“我想跟你一起上学，我知道你喜欢踩着点去，我在路口等你。我不会去叫你起床，我不想看到你熬红的眼睛。

我想跟你坐在天台上聊天，随便什么都好。化学实验，物理测试，生物实验，地理勘测。我会恶补各种语种，我会让你有无数的话想跟我谈。我会学的，富江。我想出现在你的未来，我想跟你像好朋友一样腻在一起。我想出现在你父母妹妹面前，可以让你自豪的说‘这是我朋友，贞子’。”

“而不是……而不是……现在这样。富江……求你，我想活，我真的——”

“给我，”富江伸出手。

“我做不到，”贞子摇头并往后退，“富江……别逼我，我不能……我不能……”

“我逼你会怎么样？”

贞子猛然愣住，呆呆的看着她，嘴巴张的大大的。

富江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皱的起了褶子。她什么都没说，利落的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