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看见她的那一刻,心里百感交集,他曾因被她扔下而恨过,可他也知道她待他已经仁至义尽,因此这些年来,他常常找不到一种情绪能表达他对她的感情。
直到今日,遇见如此狼狈的她,他才明白,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能够使得你对她的心疼轻易瓦解你对她的恨意。
方灼咬了咬牙根,终究没有走过去,他背过身去,直到零一过来对他道:“干爹,人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胆子有些小,一直在抖。”
方灼点了点头,又迈开了步子,看不出有丝毫的不对,说起话来也如同以往一样冷静自持,“一会回去,你定要记得告诉赵直,赈灾本不该当成斗争的砝码,可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努力,尽可能的补救这其中的损失。”
零一跟在方灼身后走着,想了想还是道:“干爹,零一觉得这件事里咱们没做错什么,咱们只不过是没有好心去管闲事罢了,从头到尾都是锦衣卫办事不利,咱们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干爹何必自责。”
方灼笑着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可是非对错,的确难以评断,他不是没能力阻止李得喜对西岸的不配合,但他选择了袖手旁观,从这一层来讲,他无法说是不错,不过好在他不是普度众生的佛陀,错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与他无关之人的性命,他向来不是很在乎,若他的终点注定是地狱,又何必在乎是一层还是十八层。
方灼回到县令府上等待赵直将人带回来时,有着这几年来前所未有的紧张,他不时地便喝一口茶水。
站在一旁伺候的零一见了忙问道:“干爹喝了这么多水,可是今日的菜咸了?如果是,零一这便去吩咐厨子一声。”
方灼摆了摆手,赵直及时回来复命,“大人,那女人已经被我们带回府上了。”
方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立刻带她来见我。”
对此,赵直并未多想,转身便去执行命令,零一稍稍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可到底摸不清这女人的身份,他也只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不一会儿,女人被带了过来,她的腿该是出了些问题,整个人是被抬进来的,她仍旧胆怯不敢抬头。
东厂的规矩向来立得严格,方灼没有新的任务分给赵直,赵直便主动退下,唯独零一仍旧摸不透这其中的事,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在一旁站着。
方灼倒了杯茶水递给女人,女人仍旧害怕不肯接。
方灼看了零一一眼,对他道:“你先出去罢,我同这位姑娘说几句话,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放进来。”
零一心中诧异,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急忙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方灼与那女人二人,因为独处,女人似乎更为害怕,浑身抖得厉害。
有着答案方灼仍是想要知道,想到这儿便有些恼怒,他愤怒的将那茶盏砸在桌面上,眼看着女人因害怕而又打了个激灵,方灼总觉得心情好了些,他弯下身子伸出手捏住女人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他,随即他开口,一字一句的问道:“阿姐,当年扔下我后,日子过得还好吗?”
女人闻言,眼底满是震惊之色,胆怯也消失殆尽,她张了张嘴,最终从眼角流下一行泪来,声音有些嘶哑,“阿……阿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