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言妩总算没有留方灼在千乐宫用晚膳,方灼交代完该交代的,言妩便言辞委婉的赶着方灼离开了。
方灼离开后,琳琅在一旁哭了起来,看得言妩莫名其妙,她摘了身上佩戴的沉重首饰,有些好笑的问琳琅:“他今日这般姿态,也能将你吓哭?琳琅,你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琳琅今儿哪里是因为方灼而哭的,她今儿一早起来见言妩胃疾有好转的迹象,又瞧着言妩心情不错,她本来也是欢欢喜喜,直到一道圣旨传下来,她眼看着自家言妩脸上的笑模样没了,虽然言妩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哪里会真的不在意,不过是君命难违,自己舔伤口罢了。
琳琅虽一直觉得江砚堂是一个很好的驸马人选,可看着言妩不开心的样子,驸马什么的又哪里重要了。
往日里最为受宠爱的金枝玉叶的公主终究逃不过这样的安排,琳琅越想越憋屈,再忍不住抹起泪来,“公主,圣上那样疼您,若您不愿意,便去求求圣上罢,奴婢觉得总归有转圜的余地。”
看着琳琅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言妩无奈,伸出手亲自为琳琅擦起泪来,反过来劝慰她:“傻琳琅,你还记得我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吗,自幼来,我的母后虽贵为皇后,但到底是农家女出身,无依无靠也只得了皇后的名分与父皇的宠爱,母后性格又宽厚温吞,便总少不了有娘家势力大的后妃去欺负母后,父皇为了稳固朝局,再疼母后也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母后抑郁寡欢才病倒了,最终与世长辞。”
言妩如此一说,琳琅哭得更凶了,她便是自小陪在言妩身侧,又怎会不知言妩此话的意思,那些话太残忍,琳琅不忍再听,可言妩平日里不说,今日说起来便停不下来。
“自我记事后,听母后说的最多得便是,妩儿,你要懂事听话,要尽量让别人喜欢你才行,因为母后没有娘家人,你若不懂事些,母后怕你被人厌恶,被人欺负。那时候我还小,只听懂了话里最浅显的含义,那便是我要乖巧懂事,要去讨人喜欢,父皇最疼我了,我便用父皇对我的疼爱去讨好别人,那时候皇兄整日的闯祸,被父皇批评责罚,我便每每去替他求情,现在想想,原来做好事真的有用,现在皇兄待我如此,不正是因为当年一点一滴的恩情。”
琳琅只能用力点头,她也是自小在宫中长大,宫中的许多事她又何尝不明白,言妩是先皇的女儿,这比先皇后要幸运,可先皇没了,她便只能倚靠言曜,若哪一日言曜不疼她了,她又不乖巧不听话,遭人厌弃,那便再无荣宠,开荼长公主的身份也会变成一个摆设。
在这宫中,她看似尊贵无比,实则孤苦无依,只因她的身份太过干净。
所以为了生存,她唯有尝试着去接受这一切。
言妩说这些话时,眼中的确有些忧伤,但却并未有多么悲痛,看着自己将琳琅说得哭得更凶了,言妩反倒笑了起来,“琳琅别哭啦,我虚伪惯了,面具戴了一时便要戴一世,这该是上天对我的惩罚罢,所以你呀,一定要永远活得那么真才行,万不可走我的老路。”
琳琅觉得公主都没有怎么样,她哭成这个样子委实丢脸,便吸了吸鼻子,又擦了擦泪,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却仍努力的向着言妩笑了笑,“公主作何如此贬低自己,别人不知道,这千乐宫的奴才们又有谁不知,您便是对奴才们都是实心的好,又怎谈得上心善是为讨好别人,分明是您不忍心。”
言妩听了努了努嘴,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原来我这么好啊。”
琳琅总算被言妩哄笑了,“公主一向这般好。”
言妩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向宫门口的方向走去,“不哭了便好,我的事已经这样了,没法子,总归还是要替方灼想些法子,随我去太和殿见皇兄一面罢。”
琳琅早知言妩的计划,想着方灼是与圣上一伙,甚至毫不顾忌言妩的感受,琳琅便不情愿的跟了上去,还不忘抱怨,“公主,方大人哪里值得您如此费心了,他连婚约一事都瞒着您,您还待他如此好,奴婢真的不懂。”
言妩侧过头看了琳琅一眼,瞧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禁在想面对方灼时的自己该也是如此,回忆起方灼在千乐宫的那些时光,言妩笑着挑眉道:“因为我们是一类人罢,他的眼睛里分明全是野心,却偏总要装出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这就让我越来越期待,等到他有机会的那一天,他会不会把那层面具撕掉,做回原原本本的他,而原原本本的他,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方灼原本的样子,难道不是对待宫中除了主子外其他人时的样子吗?整日黑着脸,好像随时要张嘴发号施令处罚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