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方灼难得没有待在千乐宫,而是被言曜召到了太和殿,内殿仅有他们二人,尤公公将方灼带到后便出去守着了。
言曜的案上又是堆积如山的折子,他一个一个翻开查看,没什么要紧的便丢给方灼批奏,有些要紧的便与方灼商讨,丝毫看不出他对方灼心存怀疑,也看不出他对方灼有何打压。
言曜不说话的时候,内殿便总是安静的,看到有关湘州疫情的折子,言曜才有意开口道:“西岸那边赈灾事宜目前看来进展顺利,第一次担任钦差便能如此,委实不错。”
方灼从一堆折子中抬起头,看着言曜微微一笑,道:“西指挥使是皇上亲封,皇上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言曜干笑了两声,点了点头,又继续低下头看折子,没过一会儿,言曜蓦地将所有折子推翻在地,勃然大怒:“孟佑乘是老糊涂了,吃饱了没事干,竟在折子中写妩儿到了嫁人的年纪,让朕为妩儿挑选驸马!妩儿哪里碍着他们了,朕用他们的钱养妩儿了?他们有什么资格对妩儿的婚事指手画脚!”
涉及到言妩的事,言曜总是敏感至极。
天子发怒,旁人是不敢作声的,但如果方灼也如同旁人,那便坐不到这个位置上了。
方灼起身,走到那一地的奏折旁蹲下,一堆奏折里,孟佑乘三个字十分醒目,方灼拾起那本奏折,将折子的内容反复细致的看了看,才又站了起来。
言曜的脸色仍旧骇人,方灼却并不害怕,他将那折子放回案上后,道:“皇上说得极是,公主今年生辰过后,不过刚刚到了婚配的年纪,公主金枝玉叶,孟佑乘的确是老糊涂了,才会怕拖下去,公主年纪大了,日后受了委屈。”
奏折上的内容是很简单的,只有两句话,意思的确直截了当,劝言曜早日考虑言妩的婚事。
可经方灼这样一说,他不但没有拂了言曜的面子,还将此事分析了个透彻,让言曜愤怒之于倒也听了进去,仔细想想,又觉得孟佑乘似乎并无过错。
想明白后,言曜自己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罢了,想来他也是真的老糊涂了,才会觉得妩儿过几年出嫁会受了委屈,妩儿是开荼的长公主,无论什么年纪出嫁,有朕在,谁敢给她委屈受,朕便直接抄了他满门!”
见言曜的脸色好了许多,方灼将地上剩下的奏折也拾了起来,放回案上,而后蓦然开口道:“皇上,臣仔细想了想,觉得皇上有必要先将公主与世子的婚事昭告天下。”
言曜不悦的看向方灼,也正因为此人是方灼,言曜才没有立即发火,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尽量平静道:“朕不是说了,让你先去探探江砚堂对妩儿是否真心?怎么,这才几日,你便断定了江砚堂是真心?”
方灼对于言曜隐隐的愤怒并不在意,摇头笑道:“臣不是神,办事自然没有如此之快,但臣想了想,江王爷乃是先皇亲封的王爷,先皇所赐的婚约,自然是有用意的,无论最后能否成婚,这婚约总是藏不住的,也不能藏,若藏了,臣唯恐江王爷会乱想。”
言曜仔细想了想,的确如此。
言妩即便是金枝玉叶,受尽万千宠爱,终究是个公主,既然是公主,那便逃脱不得联姻的命运,她与江砚堂的婚约,江王府心知肚明,只不过因圣旨未明,才没人提罢了,言妩是江砚堂未来的妻子,也是江王府的定心针,言妩到了婚配的年纪,二人婚约却迟迟不公诸于世,江王府怎会不生异心。
言曜只觉头疼,便有抬头看向方灼,“可若江砚堂对妩儿并非真心,妩儿嫁过去后受了委屈该怎么办?”
方灼丝毫不担心,微笑道:“皇上请放心,您大可将婚约公诸于世,臣既答应过您三个月将此事解决,便定会做到。”
言曜对方灼仍是信任,点了点头算是允了,而这边两人还在为了言妩的婚事筹谋,尤公公蓦地进了内殿,向言曜道:“皇上,千乐宫那边刚刚来传话,说是公主想要出宫,去江王府转转,同世子说说话,特来求皇上应允。”
言妩小的时候倒是总随着言曜去江王府,年纪稍大后便极少出宫,且也并未表现出与江砚堂有多亲近。
眼下这情况倒将言曜与方灼打了个措手不及,虽对江砚堂仍不放心,可言曜到底对言妩有求必应,看了方灼一眼后,言曜愣愣的点了点头,“可以,方灼跟着去。”
方灼亲自到千乐宫将言曜准许言妩出宫去江王府一世告诉言妩后,言妩早已打扮好,只等着出发了,看着方灼也来了,她第一次没有一点欣喜,倒是愣了愣,似是不太情愿方灼跟着自己。
方灼叹了口气,一副委屈样子,边摇头边道:“公主前些日子还说,臣若一无所有了,公主便养臣,可这才一天过去,公主竟已嫌弃臣至此,您好歹是开荼长公主,竟也说话不算数了。”
言妩不想与方灼同去,自然不是因为她厌恶了方灼,而是因着方灼太聪明,怕他知道了她此行的目的与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