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朴老弟的那人走脱不得,只得恨恨道:“不知是哪个龟孙儿借着风势四处点火,这天杀的火扑灭不了,把整座山都烧着了!”他说着挣扎开:“快跑吧哎呀!”
曹县尉制止他:“别跑了!前面是官府的人!”
“你不就是官吗怎么还怕官?”有人忽然道。
曹县尉心中有苦说不出,暗悔自己听了王主簿那厮的挑唆,以至于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联合凤凰山下了昏招。若是他再等些时候……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山脚下杵着乌泱泱的人,这些人可都是从山上下来的呢。从山上下来的……也许,也许来得及呢?
曹县尉猛地清醒过来,揪住另一个当家的:“你们山上这样多人!还怕干不过外面那几个?”
那当家急得跺跺脚:“别说了!这些都不是我们的人!”曹县尉愣住:“那,那是谁的人!”
这些多出来的自然是潜伏在此数年的前朝军队。
十一神出鬼没,在山上放了几把火,终于逼得原先化整为零的叛军彻底现了踪迹。
“我乃大宣龙武将军石天方!众将士听令,随我斩了这些华朝杂碎!”
听这武将报上名号,曹县尉更觉前途惨淡。这,这可是活生生的前朝余孽啊。现在开溜当然来不及了。
凤凰山下闹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十二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辰州驻军。
长久以来,王主簿和曹县尉如此作为,怕是少不了给上头的打点。云水县在官官相护下得以风平浪静,但若要是牵扯到敏感的事情上,辰州那帮人当然不会豁出脑袋来偏帮逆党。
辰州驻军刚刚在前线打了场胜仗,军威严整,士气高涨。对上这些个东躲西藏的亡国之徒。高下立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刻别院这边又是另一番景象。
辞辞起得早,到厨下整治早饭端到厅上。厅上已经有了人影。知县大人和姨娘都在,姨娘像是哭了,手拿帕子垂着头。还有一个外来的什么人。
气氛很不一样。外来的那个人气质看着有些眼熟啊。辞辞揉揉眼睛,不知道该不该避开。叶徊轻敲了敲桌沿,示意她站到他身后来。他揭开茶盖,施施然向着不速之客:“敢问阁下的名讳。”
对方微微一笑,低头嗅了嗅茶香:“大宣太子的名讳,这天底下怕是无人不知。”前朝承帝的最后一任太子,该是叫秦仲安。
“可这天底下已然没有大宣了。”辞辞听得心惊。这叶大人竟也不怕激怒他。
那人浑不在意,抿了口茶,闭着眼睛似在品味:“大宣在每个大宣人的心里。”
“如此说来,华朝的百姓心中念的都是华朝?”
“华朝如今的贵胄也曾是大宣的百姓。”
叶徊信服地点点头:“先生所说,古往今来,循环往复,几乎成了自然之理。”他站起身,走出一段距离,看着窗外,“此时此刻,藏在山中的秘密该尽数湮灭了。”
“本就是老弱残兵,怎会不败。”宣太子低低地叹息。叶徊负手站着,叫人看不清神色:“我有些不明白,依先生的才智,完全可以护得这些人一生无虞,但就在方才,先生,放弃了他们。”
“为国尽忠是他们的夙愿,这也是孤给予他们的成全。”辞辞注意到,宣太子的视线落在姨娘身上的时候,他的眸中才有温度。“他们拿责任与大义约束了我这样久,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叶徊慢慢踱回来:“先生费心做了五年的王主簿,委实辛苦了。”这,这是,王主簿?原来一直以来都是王主簿,怪不得……辞辞瞪大了眼睛。
“王主簿名声太坏,不敢称辛苦。”他说着,径直走到姨娘面前,嘴唇噙着一抹笑,朝她伸出手,“跟我走吧,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