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就一盏油灯亮着,照得母女侧脸柔和。
邵氏洗了碗,擦了灶台,把筷子放进碗柜边的筷筒,就和青桃换了位置,她剁肉,青桃擀皮包包子。
面团是邵氏下午揉好的,冬天气温低,这会儿才见膨胀,青桃熟练的握起擀面杖,低低说起何树森的事情来。
话经她的嘴,自然没有好的。
“我就说何叔是看爹耳根软好欺负,拜托爹帮忙放不下身段,把话递到爹嘴边要爹自己往下接,你看他找其他人,又给钱又给铺子的......”青桃还记得何树森早先谈到这个话题的态度,说自己的难处而不开口求人,拉他娘出来颐指气使的,像谭家必须帮他们似的,什么人哪。
青桃说,“我也不是看上他那点钱和铺子,就觉得他心眼多,跟二婶娘家人没什么两样。”
李家人深谙说话之道,字字带刺,句句扎人,阴阳怪气的嘴脸无人能及,连邱婆子都说不过他们,一直黑着脸不搭理人,何树森和那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邵氏低着头,影子在墙上乱晃,良久才出声,“他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青桃语气很平静,没有半丝不快。
邵氏有些意外,每次聊起何树森青桃都不高兴,不由得抬眸看了她眼,见青桃专心擀皮,又低下头去,努力搜寻词汇,初见何树森是他来家里找谭秀才,不凑巧谭秀才去了书铺,因平时没人来,又看何树森穿着儒雅,她先说了句‘相公不在家,去书铺了’,何树森笑着退后半步,顾及男女有别,他没进门,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外,眼神清亮又有神的朝她拱手,声音仿佛山里野果子落地的声音,咚的,砸在她心上。
他说,“那我去书铺找他吧,打扰嫂子了。”
朝霞落在他身上,像云上来的神仙,那一刻,邵氏就觉得这个读书人真懂礼貌。
不是没人来家里找谭秀才,但从没人像他这般英俊,这般拱手给她行礼。
他妻子也好,人长得漂亮,性格温婉贞静,和大户人家的小姐没什么两样,夫妻俩感情甚好,什么事有商有量的,她坚持的事儿何树森会退步,何树森认定的事她也会支持,两人坐着说说话都会让人觉得美好。
邵氏描眉擦粉就是跟她学的。
本以为脂粉会盖住丑陋的五官,结果她自欺欺人而已。
邵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寂寥,“他待你何婶子很好,跟其他男人不同。”
青桃顿住。
想说‘其他男人’指的就是她爹吧。
人总是在其他人身上寻找自己想要又没有的东西,何树森会说漂亮话,会哄女人欢心,这点比谭秀才强,但明知邵氏对她有好感,态度不明,若即若离,再强也是个渣,和谭秀才半斤八两罢了,可谭秀才爱惜名声,不会为自己的目的伤害人,对子女疼爱有加,这点何树森就差远了...
她直起腰,目光定定的看着邵氏,声音重而有力,“他确实跟其他人不同,不疼闺女,逮着个外人就使劲压榨...”
“......”
邵氏噎住,“他...”
“大丫姐妹两过得不好。”青桃打断她。
姐妹两整天丢给老太太带,满院子乱跑,衣服脸蛋脏兮兮的也不换不洗,青桃有经过赵氏的面馆,看到两人的情况了。
邵氏哑然。
灯芯的火苗急促的蹿了下,噗噗噗的响,邵氏忽然弯了下唇,“你当谁都有你这个好福气啊...”
青桃手里动作不停,语气轻快,“生养我的爹娘好。”
这马屁拍的,邵氏忍不住笑了起来,握刀的手砰砰砰落在砧板上,嗓音大了些许,“青桃,你爹如果过了考试,你随我们搬到府城怎么样?”
青桃爽快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