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老掌柜想起一件事来,裹紧袄子朝青桃招手,示意青桃去大堂说话。
大堂里摆放着几张桌椅板凳,整洁又干净,老掌柜给青桃倒了杯热水,和声道,“这事我心里琢磨好几天了,想和你做一门生意。”
众所周知,这间客栈哪儿都好,就是灶房太小,没办法给客人提供饭菜。
老掌柜买过几回包子吃,打心眼喜欢这个味儿,想多给青桃买些包子馒头放客栈卖,方便客人们来随时想吃点东西。
他和青桃说,“我从你这进货,你照市面价算我便宜点,让我挣点小钱就行,怎么样?”
这样青桃不用早起出摊,也算是种方便了。
青桃心里快速盘算了下,包子馒头的成本她心里有数,便问老掌柜,“你买多少?”
薄利多销也是个好法子。
老掌柜想了想,问青桃在这边每天能卖多少。
青桃说了个数。
老掌柜:“那就在这个数上再加十个包子和十个馒头怎么样?”
青桃沉吟,“包子我单个卖四文钱,给你算三文钱,馒头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按四文钱三个给你如何?”
馒头没多少利润,她也是诚心想和老掌柜做生意才这样算的。
老掌柜顿了顿,“你稍等…”
他走到柜台边,拿出抽屉里的算盘,先是往空中一甩,接着左手稳住,右手快速拨了起来。
片刻,眼角含笑道,“包子我接受,馒头的话是不是价格高了点。”
四文钱三个馒头,他转手卖出去能卖五文钱,看起来是卖三个馒头挣一文钱,实则不然,假如客人们都买两个馒头以上,他就没什么挣的了。
想说青桃还真是会算,换了其他人没准就被她忽悠了。
青桃没想过忽悠他,坦白道,“细面和蔗糖的价格摆在那,老掌柜可以问问,我卖馒头挣不了什么钱的。”
最后这话可谓生意人的口头禅,老掌柜噗哧声笑了,见她神色认真,不像在说假话,又拨了拨了算盘,痛快道,“行,就这么来吧,不过你要打早给我送来。”
若是自己蒸,柴火又是成本了。
青桃欣然应下,不过要签契约。
老掌柜又笑出了声,“行,就按你说的做。”
这时,楼梯口有脚步声响起,青桃疾步回到推车边,清着嗓门吆喝了两声。
一大早,青桃卖不出不少。
因和老掌柜说好签个契约,青桃等卖得差不多了就去书塾找谭秀才。
让谭秀才拟个契约书出来。
她是等到书塾休憩那会进去的,几位夫子见过青桃,又常听谭秀才夸奖这个女儿如何能干,看青桃在走廊张望,请她去屋里坐。
青桃不好意思,“我找我爹说点事就回去了。”
“你爹在后边庭院,我帮你叫他。”
书塾前边是学舍,后边是庭院,几位夫子闲来无事爱在庭院的石桌旁喝茶吟诗。
那人穿过弄堂,站在廊柱边朝庭院喊了声。
不多时,谭秀才就匆匆忙走了出来,脸有急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闺女甚少来书塾找他,谭秀才率先想到的是闺女遇到恶人受人欺负了,脸上尽是担忧。
传话的夫子年岁稍长,难得看谭秀才慌了神,心里想笑,转而又觉得不地道,谭秀才宝贝这个闺女,若真出了什么事他岂不成了幸灾乐祸之人,按下心思,拍拍谭秀才的肩,“快去瞧瞧吧,书塾这边我帮你看着。”
谭秀才仓促地拱手道了声谢便大步走到了青桃面前。
青桃心知闹了误会,小声解释,“没事,老掌柜想跟我做买卖,里边门道我不懂,想让爹帮我拟个契约书。”
谭秀才愣住,焦急不安的脸看上去有些呆滞,青桃又小声重复了遍。
谭秀才这才回过神,“你与他怎么说的?”
青桃将过程讲述了遍。
谭秀才确认青桃没遇到麻烦,松了口气,说道,“待会我就弄好,和你一道去瞧瞧,叫你何叔跟着做个见证。”
签订契约书要有旁人在场才算生效,谭秀才和青桃是父女关系,假如以后扯皮打官司的话衙门不会认,有何树森在就不同了。
谭秀才转身,青桃跟着抬头,这才发现何树森站在弄堂口,一身簇新的深蓝色竹纹长衫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儒雅。
青桃收回视线,“他怎么在这?”
“你何叔看好了日子收周荣为义子,请我到时去做个见证。”
青桃,“他家的事爹去不太合适吧。”
“就是去吃顿饭而已,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谭秀才道,“你何叔要送周荣个礼,不知道周荣喜欢啥,来问我罢了。”
谭秀才知道乡下收义子是有规矩礼数的,做义父的要给义子送份礼,乡下人穷,多是送碗或筷子讨个好寓意。
何树森是读书人,想送个与众不同的礼,又怕周荣不喜欢。
青桃努了努嘴,“周荣喜欢的不就是糖吗,给他两包糖,保管他高兴。”
谭秀才失笑,“哪有长辈给晚辈送糖的…”
“周荣喜欢不就行了?”
谭秀才:“那不合规矩。”
其实昨晚青桃劝他不找何树森问这事后,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怪青桃,而是觉得何树森没把他当朋友,这种事都不和自己说,即便真的出于帮自己,也该叫他知道好偿还他的人情,何树森瞒着不吭声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因此半个时辰前何树森来找自己主动说这事他心里是欢喜的。
即便何树森没说收周荣为义子的原因,不过观其神色,十有八九与自己有关。
得友如此,三生有幸。
他决定跟何树森换位置了,无论将来怎么样,他得做到对朋友问心无愧。
郭夫子不来打断的话他已经和何树森说了,此刻闺女在跟前,他就先和闺女说。
青桃听得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何树森就收周荣为义子而已,谭秀才竟心甘情愿不留长学了,到底说何树森手段高明还是谭秀才愚蠢?
谭秀才已经打定主意了,心胸开阔许多,“古人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惧,你何叔与我的关系也就那样了,他既真心待我,我岂好意思自私,教书在哪儿教不是教啊,短学的孩子学识不如长学孩子,可未必日后没有一番造化。”
青桃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直言,“再大的造化也和爹你没关系了。”
“那有如何,你何叔平步青云还不值得我骄傲?”
青桃:“……”
那就更和你没关系了。
青桃很想泼他冷水,不过那些不是最重要的,“你和何叔说了?”
谭秀才摇头,“没呢。”
“那暂时不要说。”
“为什么?”
“何叔收周荣作义子,免了周荣束脩,你要是去短学期,周荣又在你手底下,他交束脩还是不交?不交的话坏了规矩会惹其他人不满,交的话赵婶子那边不好说,毕竟明明能不花钱的结果空欢喜一场,谁能接受?”
谭秀才想说他可以不收周荣的束脩。
青桃看穿他的心思,问他,“何叔不收束脩因为周荣是他干儿子,你因为啥?”
谭秀才哑口无言。
青桃拉着他往外走了几步,确认何树森听不到才哑声道,“府学的入学考试不是在年后吗?年前就让何叔好好教周荣,多给他们相处的时间,等过了年你再和何叔说,赵婶子那边也没闲话了。”
谭秀才点头,随即说道,“你赵婶子啥时候有闲话了,就你对她有误会。”
听听这是什么话,但凡面前这人不是她亲爹,青桃能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谭青文脚踏两只船不是没有由来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谭秀才和邵氏没做好表率。
只是能把人稳住,青桃也不计较谭秀才的护短行为了。
反正她当上家,谭秀才铁定要去考科举的。
前提她无论如何要当上。
耕田村的李氏和刘氏也天天惦记着,自从妯娌两轮流做饭,家里氛围明显不同了。
照往年,忙完地里的活刘氏就该外出挣钱了,今年硬是稳着不动,天天围着灶台打转,一天把灶房打扫个几十回,每一根柴火,每一根筷子全部放在应该放的位置,整整齐齐的。
锅碗更是洗得发亮。
水缸从早到晚都是满的。
三房几个孩子都怀疑她是不是疯了,因为除了打扫灶房的爱好,刘氏还迷上了数钱,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把盒子里的碎银铜板倒出来数,有时候还得数两遍。
她数的次数多了,几个孩子想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都难。
和谭青阳玩的时候,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谭青阳不知道那是多少钱,碍不住李氏知道啊,李氏听说刘氏攒了这么多钱后,既嫉妒又为此愁上了。
要做家务事,她没办法外出打零工挣钱,只能重新捡起针线活和谭青杏学绣花,指望多绣几张年底卖钱凑够五两多银钱。
可刘氏存了那么多钱,如果刘氏全拿出来,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够那个数。
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以致又闹出了事,又差点被邱婆子给休了。
要从她娘过生说起,照往年规矩,她舀几碗新米,拎半包糖半斤肉就行了,这些是公中出,邱婆子会将其准备好。
她和刘氏做饭后,小库房的钥匙她和刘氏都有,舀米心不在焉没注意舀了多少,等晚上回来,邱婆子双手叉腰站在屋檐下骂人她才知道小库房的米少了很多。
李氏自然不承认,偏谭二户老实,张嘴就把她出卖了,说她背了半背篓米回李家。
作者有话要说:外地手机码字不方便,谅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