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倒是说话算数,二月十五,花朝,大军抵达云间郡后,便命宁缨带着季瑶去制衣。
春寒渐褪,惠风和畅。云间郡青树翠蔓,蒙络摇缀,是不同于凉州风沙的另一种塞上风光。季瑶同宁缨乘车走在云间郡的街巷中,沿途街衢洞达,朱门绮户,一片盛宁祥和之景。
“哎,前面这宅子是?”季瑶惊疑出声。
彼时正路过一处大宅,房屋馆舍,几乎占据了一整条街,却是陋室空堂,蓬门荜户,隐在灰蒙蒙的晨阳里说不出的阴沉。宁缨脸儿一拉,只催促着车夫前行,她不由问:“怎么了?”
宁缨撇撇嘴,“季姑娘你有所不知,这是云间季氏的祖宅,十几年没人住了,怪阴森的。”
这几日季瑶在军帐中做事,二人相熟不少,因而宁缨也便没有避讳。
季瑶明眸微一滞。云间季,自前朝第一位季氏子弟举孝廉入仕,到十六年前的巫蛊之祸举族皆亡,这个钟鸣鼎食的望族曾整整昌盛了三百年。本朝开朝时更倾全族之力,将布衣出身的太|祖捧上皇位,得赐丹书铁券,更得许诺,终大宸一朝尚书令的位置将世世代代为季氏保留。
然而这样一个大族最终也没能逃过皇权的倾轧。巫蛊之祸里,季氏被指控与太子谋反,阖族近千人屠了个干干净净。她家祖上原是同云间季沾了些亲的,祖父一辈俱因季氏而死,因而季瑶此时见之倒不免有些伤感。
宁缨自不懂这些,拉下车帘隔开她视线,“行了,有什么好看的。”
“前面就是西市了,我们去转转。”
郡城西市。
宁缨带着季瑶在里坊间乱转。
大宸风俗,布庄只对外出售料子,量身定制,二人逛遍了西市也只找到一家有成衣的铺子。却是做展示用,亦不售卖。
朔方府只在城中驻扎两三日,哪里来的闲工夫等衣成。宁缨排出一把雪花银来,笑着劝:“既开着门,难道还不做生意了么?掌柜的且通融通融吧,我们急着要呢。”
她身上挂着朔方府的苍龙令,当柜的女子扫了眼,脸上笑容便懒懒的,“这事妾身可做不了主。”
“大人请稍候,容妾身向老板通报一声。”
“去。”
女子很快去而复返,仍旧是不浓不浅的笑意,“二位请随意。”
季瑶没什么挑衣服的心思,眼瞅着屋外夕阳沉落月上柳梢,便道:“大人,天色不早了,既没有便回去吧,我那衣服洗一洗就好。”
“怕什么。”宁缨取下一件衣服在她肩上比着,毫不在意,“殿下说了,让我好好给你挑几套,没得叫人传出去说我们苛待下属。”
知道扭她不过,季瑶老老实实地挑成衣去了。才在一件月白的云天水漾留仙裙前站住,宁缨忽而叫住她:“你先试试那件。”
她指着挂在最里头的一件浅蓝色底齐腰襦。
宁缨记得清楚,凉州府小宴季瑶穿的就是浅蓝。一众柳绿花红之中,清新得有如雪夜初霁的清辉。从没收过女人的殿下一眼就挑中了她,可见他肯定是喜欢她穿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