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狐悲,很多时候,季瑶都觉得自己和它们是一类。
不多时小鬟捧了饭,季瑶随意用了些元宵,拿过牒儿拣了些团子喂貂。净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是昭王在沐浴。
逐月踏星是肯亲近她的,吧唧吧唧的吃着,细软的小舌间或扫至她的指,酥酥痒痒。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在清芷宫的那些日子。
虽是强迫,他也曾浓情蜜意的,似这般轻轻的、珍重地吻她,说,“给我生个孩子。”
男人床笫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这一点她从来知晓,但他说那话时的神情实在太过认真,以至于让她产生错觉,以为他心底还是有自己的。最后至死不肯交出遗诏,一半是先帝的嘱托,一半是这个错觉……
但,错觉就只是错觉罢了。
季瑶木然闭了闭眼。
“你在做什么?”
身后一把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盘子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季瑶回过身盈盈一福,“殿下恕罪。”房门口,昭王已从净室中出来了,墨发披散,半湿衣襟紧贴着精健的胸膛和虬然结实的腰腹,勾勒出上身紧窄修长的线条。此时揣着方毛巾擦着头上的水珠皱眉看她,锋利眉目叫水汽一蒸,意外有种道不出名目的魅惑。
即虽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幅尊容,但季瑶还是无可避免地红了脸,低了眼手指紧绞衣带。昭王微微皱眉,扫一眼她身后意犹未尽咬着肉干的两只小家伙,语气缓和下来:“颈上有紫毛的叫逐月,尾巴带花儿的是踏星。”语罢,拿毛巾揉着头发进了里间卧室。
季瑶一怔,他何时这般好相与了?身侧传来小鬟窃窃的笑,她脸上一红,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里间卧室中,昭王劈腿坐在炕上看一本《魏书·武帝纪》,毛巾搭在一旁。季瑶自觉替他擦起湿发,卧房里薄雾浓云消金兽,她嗅见一阵甜而绵密的香,隐隐间匿了一味曼陀罗。
心内稍安,季瑶微倾了眸觑他手中的书页。此时正翻至文集《述志令》这一篇,上录曹孟德的名句: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当即心中突突乱跳。
为何恰是这一页?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啪。”
正胡思乱想间,两根青丝悠悠然落了下来,季瑶恍惚回过神,小声地请罪,“王爷恕罪!”
他二人原挨得近,先前她局促的呼吸阵阵喷在他耳后,原就有些惹火,这会儿正擦至他左耳边,一开口几乎是直接灌了口热气进去,昭王眼神微暗,弃了书揽过她锁在了怀中。这回终于避无可避,季瑶强作镇定地望着眼前那双映着窗棂雪光的眼睛,抿了抿发白的晶唇,斟酌着、蕴出一抹柔婉羞赧的笑,“殿下。”
她原生得美,这一笑便似枝头夏花齐齐绽放,婉丽非凡,便是假的,世上也恐怕没有几个男人抵得住这剂春|药。
博山炉里的木簪此时已完全烧烬,袅袅沉香兜头兜脑地上来,愈来愈烈。他像是饮了一壶醇酒,醉得不能自已。指腹缓缓摩挲过她柔嫩如春樱的唇瓣,“你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