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转头对着几十步外的内侍们沉声道:“来人,传朕旨意,越国公杨素,公忠体国,劳苦功高,近日更是主持修建东都,再立殊勋,朕自即位以来,赏罚分明,特转越国公杨素为楚国公,并在其本官尚书令之上,加司徒,赏钱百万,奴婢五十人,荫其子杨积善为仪同。”
捧着起居注的内侍飞快地把这道旨意写了下来,然后向杨广行了个礼,转身准备去内史省去找内史令拟诏。
杨广突然抬起了手,急道:“且慢!”
那个瘦小的内侍微微一愣,虽然他服侍杨广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见惯了杨广下了诏命后就催着自己去传令,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倒还从没有被杨广这样中途叫回过。
于是内侍恭敬地退了回来,跪伏于地,听着杨广下一步的指示。
杨广阴沉的脸上,嘴角边抽了抽,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内侍,沉吟了一下,转向了张衡,说道:“张将军,恐怕这事还要麻烦你走一趟。”
张衡的心猛地一沉,心中暗叫一声坏菜,刚想笑着推辞,却发现杨广阴冷的眼神中带了三分杀意,正盯着自己,于是从张衡的嘴里,中气十足地迸出了三个字:“臣遵旨!”
一个时辰之后,洛阳城的越国公府内,灯火通明,一队骁果骑士驻马越国公府外,而张衡则一身三品紫色蟒袍。朝服正装,右手高高地捧着黄色的诏书,在杨洪的引领下一路走向了越国公府的中堂。
杨素一身暗红的绸缎便服。上面绣着金线,珍珠,在灯烛的照耀下显得金光闪闪,说不尽的珠光贵气,也在几个儿子们的簇拥下,早早地迎到了正堂处,准备接旨。
年龄最小的杨积善此时也有十六岁了。他看着一个个一脸严肃的哥哥们,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么晚来宣诏。不知道至尊想做什么?”
杨万石无奈地摇了摇头:“没看到那颗天上的赤色妖星吗?刚才我们大家都查过书了,说是这赤贯妖星一出,天下就有灾祸,想必至尊也急了。要召阿大去想办法呢。”
杨玄挺不屑地“哼”了一声:“平时象防贼一样地防着阿大,现在真出大事了就知道来连夜找阿大了,阿大啊,依孩儿看您还是称病好了,别去掺和这事!”
年纪最长的杨玄纵直接回头,厉声斥道:“都怎么说话的?国家有难,阿大身为重臣,怎么可以置之不理?就是你们几个,一个个也都有官身。说这些话不脸红吗?”
杨玄感不在时,杨玄纵就是家中的老大,有管教与督促各弟弟之责。这几年由于王世充总不在家,玄纵在弟弟们心中的威望极高,他这一开口,几个年少的弟弟们纷纷闭上了嘴,再也不敢说话。
杨素回过头来,摇了摇头:“你们啊。成天只知道舞枪弄棒,叫你们好好读书。一个个都是不情不愿的,阿大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能护你们一辈子吗?以后跟你们二哥多学学,用脑子想事!”
积善,万石和玄挺都羞惭得满脸通红,低头称是。
杨玄纵向着杨素靠近了一步,悄声道:“阿大,难不成真是召您入宫应对的吗?”
杨素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是好事了,这说明至尊还离不开为父,还需要用到为父,可就是怕……”
杨素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杨洪领着朝服奉诏的张衡,后面跟着两个威风凛凛,一身戎装的卫士,来到了正厅之外。
杨素的脸上马上绽放出了笑容,主动迎上前几步,对着张衡笑道:“张将军,今天怎么是你来传诏啊。”
张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冲着杨素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越国公,圣上有急诏,说是越国公公忠体国,劳苦功高,不能随便派个内侍黄门就来向您宣诏了,正好下官等人今晚侍驾,至尊就派下官过来宣诏了。”
杨素听了后,心中一片阴影浮过,而心里也是“格登”一声,迅速地下沉,这种情况他见了不少次,杨坚在每次免人官甚至抄家时,都是这样派重臣带兵上门的。
但是杨素的脸上却没有现出任何慌张,多年的官场沉浮与沙场浴血早已经让他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杨素收起了笑容,向前两步,站到了堂中央,把上首位置让给了张衡,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天使宣诏!”
一众儿子们也都站到了杨素的身后,张衡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干咳一声,走到了堂上主座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诏书,沉声道:“至尊有旨,尚书令,越国公杨素接旨!”
杨素一撩前襟,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跪了下来,而在他身后,几个儿子也都纷纷跪下,听着张衡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宣读起诏书来。
比起杨广最初时口述的那几句,这道诏书已经被内史省的当代文豪薛道衡润色得华丽了许多,但是说来说去,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杨素的功劳是大大的,对国是忠心的,奖励是必须的,楚国公一职是不能推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