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隔壁三清门的人也有了动静,像是准备退场,不料那位扶摇真人又走了过来,隔着竹帘看向荀二,又注意到了里面的李随豫和千寻。李随豫穿的是件鸦青色的暗纹锦服,若不细看,一般人只会当是寻常的布料,可他到底是富家出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有些风华自成的意味。果然,扶摇真人直接向他拱了拱手,又不清楚他的底细,遂看着荀枚问道:“不知这位是?”
扶摇真人以为李随豫会是四象门有些地位的人,可毕竟四象门销声匿迹多年,令人费解的事情太多,他此次前来便是想着打听些情况,也算是关怀武林同道,却听李随豫客客气气地答道:“晚辈李随豫,是荀枚的友人,此次承蒙荀二哥带我上山,才有幸一观天门祭剑大典的盛况。”见扶摇真人又打量着千寻,李随豫接着道:“这位也是晚辈的友人,与晚辈一同来看祭剑大典的。”
扶摇真人听了,心里对荀枚有些想法。这人打着四象门的名号单独前来,却带着两个不相干的人。他面上却还是和和气气的,说道:“自曲门主过世后,三清门同四象门失了往来。贫道心中一直记挂四象门的老友,却不知荀先生可否告知一二?”
李随豫方才同千寻说了一半,又见扶摇真人有心攀谈,他使了个眼色给荀枚,荀枚即刻会意,起身走出竹帘,同扶摇真人说道:“真人客气,四象门确实今时不同往日,门人四散,却不知你说的老友是哪位?前面的路好像通了,来,我们边走边说。”
荀枚将人带走了,凉棚里就剩下了李随豫同千寻。果然,千寻立即开口说道:“刚刚说到承影剑了。”
“对,承影剑,这就是风满楼之后几年的佩剑了。就像见到龙渊剑就会想起韩云起,见到承影剑,稍有些年岁的江湖人士,自然就会想到风满楼。”
千寻点头,又问道:“泣血又怎么说?听他们的说法,好像风满楼已经死了二十年,难不成他的死还有冤情?”
李随豫想了想,接道:“冤不冤暂且不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诡道之祸和天门山之战吗?”
“记得。”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楚衔川的人?”
千寻哈哈一笑,道:“你说了这么多人,终于有一个我听说过的了。青河大侠楚衔川,略知一二。”
李随豫原本只是随口疑问,没想到千寻真的知道,但又想到千寻能脱口说出鬼蜮修罗掌的名字,知道楚衔川也在情理之中。他心念几转,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楚衔川同风满楼是好友?”
这下轮到千寻寻思了,她重新回忆着桑丘喝醉跟她说过的那段故事,片刻后,她突然忆起了一个叫“小风”的人。桑丘几乎是嚎啕大哭地喊着楚衔川和小风,难道就是这个风满楼?千寻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有点印象。”
李随豫也没问她为何明明不知道风满楼是谁,却又好像知道风满楼同楚衔川是朋友,他继续说道:“楚衔川是诡道之祸中的一人,因修炼的鬼蜮修罗掌,又将天门派唐晚舟打成重伤,因此被武林盟羁押,带上了天门山。风满楼则向武林盟请求了一个时限,让他查清事情的真相,还楚衔川清白,给众人一个交代。他甚至提出了一个众人都不能接受的论断,他认为诸如鬼蜮修罗掌之类的诡道武功,并不会让修炼者走火入魔大开杀戒。”
“少年很有魄力嘛。”千寻赞道。
“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李随豫淡淡一笑。“风满楼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鬼蜮修罗掌的掌法,花了极短的时间练成后,屠杀了伏虎堂满门。当他赶到天门山参加武林大会时,江湖上早已有传言说他走火入魔,杀人如麻,成了一个大魔头。”
千寻面上露出了些惊讶之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有些出神,李随豫接着道:“之后的事情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天门山之战。虽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结局很清楚。风满楼和楚衔川都死在了大战中,承影剑被他的父亲风自在找到,送回了剑阁。”他微微一顿,又道:“也有传闻说,风自在当初是大义灭亲,亲手杀了风满楼。”
千寻在听到大义灭亲时,眼中闪过了一道异样情绪,转瞬即逝。她沉默了片刻,说道:“世事难料,千变万化。”她转头看了看幕布低垂的祭台,“我倒觉得风满楼或许真有冤屈,他若真要回来作祟……”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话还没完,就不再说了。
李随豫看着她,也不催促,只在她回过神时,说道:“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回去吧。”
两人走出了会场,正要往客居别院走,没想到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们,回头看时,就见沈伯朗扶着沈南风也正好从会场出来,后面跟着几名弟子。千寻自然知道来的人是谁,一人是用黑玉令下委托的主顾,一人是将她打成重伤的主顾的笨蛋儿子,想到自己身上仍旧是哪里都痛,千寻连最寻常的笑也做不出来,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走过来。
李随豫还是保持了基本礼仪,向沈南风微微拱手,叫了声“沈庄主”,倒也没去招呼沈伯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