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乖一些

录制节目的小山村名叫溪头下,顾名思义,村头盘绕着一条小溪水。

纵使经纬位置偏向南,几场冷雨过后,夜晚的山村也有了秋天的萧条感。小溪边的汩水流荡,渺渺水雾带着寒湿之气,天地为衬,人往那一站就偏生了几分孤寂。

安然站在那,耳边贴着电话,神情疲惫。

对方仍在抱怨:“我一直觉得你不够爱我,不能曝光不能秀恩爱也就算了,如今你偷摸跑回去,和老相好传出各种绯闻。既然你说这些都不是真的,那为什么不去否认,不承认你已经有了爱人?安然,你不是不够爱,而是压根就不爱。别耗着了,我们分手吧!”

安然漠然。她的小男朋友爱缠人,感情洁癖,开始交往的时候,她沉迷于对方的粘腻浪漫,也喜欢对方的年轻活力。久而久之,他的不知足,他的不信任,他的胡搅蛮缠、一意孤行消耗掉她所有的精力与爱意。消磨到最后,麻木战胜仅存的不舍,百分的爱情答卷,连个可怜分都没得剩。

沉默三秒,她嗓音淡淡无悲无喜:“好,我们分手。”

电话被挂断,一段感情又没能好好终了。生活艰辛不易,她站的位置不高也不低,感情只是个调剂品,不允许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几丝燥郁与愤懑顺着血液爬向泪腺,终是忍不住,渐渐迷离了双眼。

宋天昊双手各拎一只鸡,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心里却是沸腾的。安然付出的情感,在他看来是失败的,倔强的,一厢情愿的。偏偏和所有恶毒女配不一样的是,她的爱是孤独的,不求回报的,甚至有些卑微压抑。人前光鲜亮丽,人后独自饮泣,提不起气,也很不争气。

宋天昊却替她生气,莫名的,还有点心疼。

宋天昊走过去,定在一米处的距离看着她,却是没有说话。安然眼里一汪秋水,和小溪上的波光粼粼相映,显得弱势又委屈。眼前模模糊糊地看得不真切,偏头擦干泪水,回首才看清人影。

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手上拎着两只鸡,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安然噗嗤笑了一声,嗓音还是哭腔,粘粘的嗓音带了点揶揄之意:“宋导,您这是打算回娘家?”

“还笑得出来?”宋天昊举了举手上扑腾的母鸡,“被人拒绝,又哭成这样了,还挺高兴啊!”

安然将手踹进上衣口袋,挺淡然地笑:“喜好这事儿真没办法,可能我觉得寓意挺好,但人家不一定这么觉得。不过无所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下次再准备别的就行了。”

“还有下次?”宋天昊往前走了两步,气势带着火星子,说话就有点咄咄逼人,“失恋了就闷头哭,哭完就当没事人一样?他就这么值得你哭?”

宋天昊几乎是咬着牙说最后一句话,恨不得将祝星栗生嚼一遍才解气。

安然微愣,不确定刚才那个电话对方听去多少,迟疑一会儿才问:“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瞒得住?”宋天昊冷哼,心里跟灌了铅一样,沉着气问:“天下的好男人不少,选项那么多,为什么非得搁他身上浪费时间。爽快一点,痛痛快快地撒手,他哪点值得你这么留恋。”

安然颓然,果真通话内容都被听了去,眼圈红了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天昊,委委屈屈地说:“爱过能有什么办法,我装的坦荡有什么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归根结底,还是爱。

宋天昊暗骂了一句脏话,脸色骤然难看,怒其不争的情感愈演愈烈。手里的两只鸡都拎在一边,伸出手拽住安然胳膊肘。力度很大,安然差点跌倒,又被结实的臂弯用力托住腰。

安然惊了惊,忙问:“宋导,您这是要干什么?”

宋天昊皱着眉,兀自不喜:“走,教你怎么过心里那门坎。”

安然没动,眼镜骨碌碌一转,视线从宋天昊另一只手转向自己,最终摇了摇头:“宋导,我觉得就这么走不合适啊。左右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所以,我是鸭?呱呱呱~”

宋天昊觑着她,实在拿她没辙,松开手又换成两手各拎一只鸡,微微弯腰:“背着你行吗?大胖娃娃?”

安然笑得弯了睫毛,弯了唇角,弯了腰。

宋天昊气得快抽空血槽的心脏重新注入血液,满当当地也跟着活了过来。路上有行人看着他俩,对着吹了个口哨,又隐入黑暗之中。

宋天昊顿了顿,这姑娘喜怒调节得真快,还自带影响力,连他都在不经意间被感染,平白滋生的怨气聚拢又散去,一颗心跟她悬在一起,系着结结实实的绳子,貌似已经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