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宝是一路挺着胸脯出保育院的。
今天这一下简直就是他短暂人生的高光时刻,他刘家宝,可从来没受过这么多的欢迎呢!每个同学都要过来跟他说话,每个同学都要认真问他各种感受……
这种感觉,在以往人嫌狗厌的他身上,那是从未体会过的,如今只这么短短一会儿,他竟有些上瘾了。
放了学,他奶奶又一次等在保育院门口。
——其实这根本没必要,如今这个年代,孩子几岁就能上山下河了,更别提这里是军区的保育院。外人连他们住的地方都进不来,所有孩子都住在这院子里,哪怕三岁小孩儿刚送进来,跟着邻居家孩子也能一路回去。
整个保育院里只有刘家宝。
作为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被老太太和亲妈呵护到了嗓子眼儿里,就这么一小段路,每天不厌其烦也要来接送。
以前刘家宝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沾沾自喜,但凡他在这里受到什么委屈,只要跟他奶奶讲,他奶奶一定会大展神威,当下就能拦住所有人,让老师同学都害怕他,不敢惹他。
他掀小姑娘的裙子,揪人家女生的辫子,往男生衣服里塞虫子……老师都不敢骂他的。
别提多威风了。
但是今天,他正处在这种微妙的骄傲情绪当中,还没来得及宣泄,出去就见奶奶又一次站在园门口。
而原本正跟他说话的那些小朋友们,此刻不知为何,竟都一哄而散。
“刘家宝奶奶来了。”
“走走走,我们也快回家吧。”
还有小男孩儿用胳膊擦了擦鼻涕,大声喊道:“刘家宝,我们今天可没有欺负你。”
说完根本不等他回答,一扭头也跑了。
刘家宝:……
不知为何,他竟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点成年人的失落。
而这时,刘奶奶凑过来,先是心肝宝啊一通叫,随即又虎着一张脸:“家宝,我看你同学都围着你,你是不是受欺负了?”
说着就叉腰站在那里,先朝周边一通大面积方言俚语的骂人话,随即又详细问孙子:
“别怕,有啥事跟奶说!”
刘家宝:……
他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就脸红了。
最终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已经跑远的三两扎堆的小伙伴,扭头就气哼哼的回家了。
刘奶奶在后头更生气了:“家宝啊,家宝,谁欺负你了?你跟奶说啊……”
……
与此同时,时岁丰也在问着楚河:
“今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小孩子是不是很麻烦?”
楚河却咕嘟嘟喝了一大杯水,随即才双眼发亮:“时岁丰,你怎么不早说啊!这工作随便玩玩就能挣钱,那不是白捡吗?!”
难怪一个月才给十八呢,这工作多轻松啊!
玩一玩,一天就过去了,比自己在家躺着有意思多了。
时岁丰:……
他想起自己打听过的保育员的工作——不提工资21的两位收拾孩子卫生的大嫂子,就说之前的周红芳,哪次下班不是筋疲力尽的样子?
时岁丰恍惚记得,有次碰到了,对方衣服皱巴巴的,麻花辫子都被扯散了……说是小孩子实在太难搞了。
怎么轮到小河,就这么轻松了?
莫非……小河真的有教育家的天赋?
来自老父亲的滤镜又一次加载成功,直到时岁丰详细问了一句——
“那你都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半天时间,能干什么?
楚河还挺意犹未尽的:“班里有个小胖墩,肉挺瓷实的,我就把他转了转……也没多久,转两下得歇一歇,他最后自己没站稳一屁股坐地上了,不疼,没哭!”
“跟我转他没关系!”
老父亲的滤镜刚装好就碎了。
……
时岁丰叹气,但是小河还小,头一回工作,也不能批评挫伤她的积极性。
就又问:“那明天要教孩子认字的,你能行吗?孩子转晕了就记不住了。”
言下之意,可别再转了!
楚河胸有成竹信誓旦旦:“放心,周红芳说一天认一个字就行了,我比她强,我要教三个!他们肯定能学会的!”
时岁丰:……
一时间竟不知要怎样才能打击这过分饱满的自信。
他只能叹气:“晚上吃什么?”
楚河摸了摸肚子:“唉,我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以后,我来养家糊口!”